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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第1頁）
一連幾天酷暑，日頭熱得讓人發昏。
山茶出去打聽蕪蘅殿的修葺情況，到現在都沒回來，青桔有些着急，連水都倒得歪了些。離雲徹冷眼瞧着，沒說什麼。
“良娣，您不着急嗎？”青桔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頗有些焦急。
“急什麼？”離雲徹沒懂青桔的意思，眼神略帶些迷茫，瞧向一旁倒水的青桔。
青桔把壺往桌子上一放，抱怨道：“一直住幽蘭殿也不算個事啊。”
“幽蘭殿僻靜清幽，怎麼不好？”離雲徹樂得自在，沒把青桔的話往深處想。
幽蘭殿的人進進出出，多半又是姜肆請來給陳亭婉看病的大夫，好一陣子都沒停歇，青桔無奈地搖了搖頭，端着半空的茶壺就下去了。
“太子妃的病好像近日又加重了。”褚雲臉上頗有些擔憂，但離雲徹心知肚明，不過就苦了這些新請來的大夫，自然也不敢說太子妃身體康健，一個一個隻得說太子妃體寒，需要靜養，但靜養了這麼些時日，眼看宴會的日子就沒幾天了。陳家早就坐不住了，派方天骐過來查探，結果被離雲徹逮了個正着，讓他随便把陳家糊弄過去了。
“是啊，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山茶搖搖頭，也不敢再接褚雲的話，生怕觸及到她傷心的點，邊想着出去院子裡看看還有什麼活沒做，一出門，就看到一個紫衣身影袅袅而來。
“娘娘生病這段日子，倒難為妹妹住在這僻靜之地了。”陳亭眉聲音嬌媚婉轉，但在離雲徹聽來卻别有一番滋味，冷不禁讓她聯想起阮青落水那日，那極近諷刺的言辭。
“你終于被放出來了。”離雲徹不想再與此人虛以逶迤，語氣淡然冷漠，連起身行禮都未曾有。
“我們都是有福之人，時間還長得很。”陳亭眉也不甘示弱，直接走到離雲徹對面坐下，眼神緊盯小心翼翼地上茶的褚雲，離雲徹見狀，随口諷刺道：“下毒這種事，我不會做。”
“我自然也不會。”陳亭眉捧起茶杯，灌了好幾口進去，随後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撂，比平時多出幾分豪爽意味來，“是有人讓我這麼做的。”
兩人眼神對視，離雲徹擺明不信陳亭眉的鬼話，但陳亭眉眼神堅定，讓人瞧不出一絲破綻，離雲徹心裡也犯了難，面上依舊不動聲色，“什麼意思？”
“有人，比我更恨你。”陳亭眉面上綻出一絲譏諷地笑，她終于在這一刻戰勝了這個面前的女人，從她醒過來之後整個東宮便天翻地覆，陳亭眉也恨，但最恨自己無能為力，不過沒關系，瞧不起她的人，看不上她的人，陳亭眉都可以拿來利用，但這一次，她陳亭眉有要緊的事要問。
“不該是我恨你嗎？”離雲徹搞不懂陳亭眉如此到底要幹什麼，她這時突然與自己示好出賣幕後主使，是要撇清自己的嫌疑還是要...和她交好？
“你恨我也好，我恨你也罷，不過都是一堆被人玩弄的棋子，真正的幕後主使，還在更高的地方。”陳亭眉猛然起身，繞着整個西廂房走了一圈，在正北的方向站定，桀然一笑，離雲徹突然覺得一股寒意湧入，盡力止住自己的失态，“誰與你講的這些？”
“我與姐姐不同，我明白我的職責，但我比她要的更多，可沒人能給得了我。”陳亭眉眼神凄厲，如片片刀子劃過離雲徹的皮膚，那種切膚之痛，還不等離雲徹過問，陳亭眉又自顧自地說道：“本來我覺得他能給我，可他給不了。”
離雲徹自然能明白陳亭眉口中的他是誰，但她沒想到陳亭眉會對姜肆失望，但如果下毒這件事确實不是陳亭眉做的，那她對姜肆會感到失望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陳亭眉看着她若有所思，便也不再掩飾，居高臨下地站在離雲徹面前，一字一頓地言道：“我姐姐怎麼了，隻有你知道，到底是誰下的毒，隻有我知道。”
“你怎麼不直接去問她，陳亭婉不會告訴你嗎？”離雲徹有些迷茫，陳家這姐妹兩個也應該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有一層嫡庶關系壓着，但也不應該…
“有許多事我對不起她，而且我現在代表陳家，她和陳家…不共戴天。”陳亭眉說起陳亭婉，語氣都有些柔和，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處處譏諷。
“那你到底想如何？”離雲徹現在感覺自己有些被陳亭眉牽着走，顯得尤為被動，陳家到底在姜肆的背後扮演着什麼角色，離雲徹不曾知曉，但不管是前幾日的方天骐還是今天來找她的陳亭眉，都與陳家有關。她擡眼與陳亭眉對視，陳亭眉俯身與離雲徹齊平，兩人湊得極近，如閨中密友分享體己話一般，悄聲說道：“那人，你過幾日宴會便能見到。”
“你從前種種，叫我怎麼信你？”離雲徹不肯相信面前這個女人，她眼神淩冽如風，毫不避諱地看着陳亭眉，她如今此番示好，令離雲徹不禁覺得十分古怪。
“我不需要你信我，我隻需要你告訴我，陳亭婉到底怎麼回事。”陳亭眉又恢複了她那高傲氣焰，轉身坐回了離雲徹對面，耐人尋味地看着，嘴角揚起不屑的笑。
“老毛病了，不是一直都這樣嗎？”離雲徹不敢直接與陳亭眉和盤托出，随便把問題抛了過去，語罷在桌子上拿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沒有與陳亭眉對視。
“我禁足前看她時好了不少，怎麼一下子這樣嚴重？”陳亭眉面上焦急，眼神中多添了幾絲擔憂，離雲徹放下茶杯，靜靜地平視對面的人，喟歎一聲，道：“等過一陣子，結束了就好了。”
陳亭眉聽聞，眼神閃過異樣的光，那抹譏諷的笑又爬上嘴角，搖了搖頭，纖纖素手将茶杯的蓋子輕輕拿開，看着清澈的茶湯忽然陷入深思，呢喃道：“她還真是老樣子。”
“從小就這樣？”離雲徹有些好奇，陳亭婉這病自從阮青入府就開始了，但要按陳亭婉與她所言，那這病到底是不是真病，還着實需要好好思考思考。
話音剛落，陳亭眉面色凝重，眼神飄忽，像是在回憶之前的事情，良久才道：“從我記事起就這樣，到她及笄前才好些。”
“那還真是胎裡帶的。”離雲徹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倒是陳亭眉有些感慨，又接了一句:“好不了，這些年看了多少個方士和大夫，都說沒辦法。尤其...”
“良娣，廚房的宋媽媽記得您愛吃油酥點心，問您還要不要拿過來一點。”褚雲突然走了上來，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離雲徹本有些疑惑，卻見陳亭眉眼神微怔，在褚雲與她之間來回試探，離雲徹按兵不動，權當無事發生，回應褚雲道：“拿些過來吧。”
褚雲心領神會，行禮起身拿點心去了。平常最不能容忍丫頭婆子們插嘴打岔的陳亭眉今日倒是平靜得很，手裡不知道在摩挲什麼東西，瞥向離雲徹的眼神也在被發現後飛快躲閃，讓人不誤會點什麼都不行，但離雲徹還不能直接開口問她，之前她确實懷疑過褚雲，但現如今接觸下來褚雲也确實是個忠心耿耿的。再者，如果褚雲與陳亭眉真有什麼，怎麼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眉來眼去，陳亭眉這表現…倒真有點像第一次看見褚雲的自己，覺得從哪裡見過似的。
離雲徹擡眼向陳亭眉看去，發現陳亭眉又在盯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濃烈的情感，讓離雲徹頗為費解，如此複雜的眼神讓她有些神情恍惚，正要陷入沉思之時卻被一道聲音喚醒：“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自求多福。”
語畢，陳亭眉施施然起身，還是那副高傲模樣，身闆挺得筆直，頭上的钗環流蘇繁重卻井然有序，身後的兩個粉衣婢子趕緊追上，攔截在兩人之間。
“你不害我就是最大的福氣了。”離雲徹出言譏諷，對陳亭眉這心不甘情不願的祝福還是有些不耐受，陳亭眉聞言身影一怔，本要邁出的一步也收了回來，轉身看向她。
“她要我等你身敗名裂，所以我才等到今日。”陳亭眉繞過身後的兩個婢子，徑直走向她身邊，兩人貼的極近，甚至都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陳亭眉面色嚴肅，眼神是從沒有見過的堅定，“阮青，你可以不小心我，但她，你逃不掉。”
“你就那麼笃定？”離雲徹望向眼神如此堅定的陳亭眉，本來覺得無趣的挑釁也變得有趣起來，看來這人她還非得要會會不可，還有誰能比陳亭眉更想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她到底是要見識見識這大周皇室的雲波詭谲，是不是比離趙之争還更加刺激。
“你玩不過她的，連姜肆都不行。”陳亭眉輕聲細語，溫暖的氣流傳到離雲徹耳邊才覺察到這話如此冷酷慘烈，但她從來都不是個示弱的人，敵人越強越能激發她的鬥志。
“我本就死過一次，還怕第二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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