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簌簌,沒幾日就到了德妃的生辰了。
德妃在後宮中也算是位傳奇人物了,宮女出身到如今的四妃之一,不争不搶卻為萬歲爺生下三位阿哥,兩位公主。
多年以來,萬歲爺待德妃娘娘的恩寵也算的上是長久不衰。
“德妃娘娘為人和氣,聽聞最是喜歡胭脂水粉之類,永和宮中種了不少的花啊草啊的,德妃娘娘最愛搗鼓這些,小主若是要送禮,投其所好往這方面送應當是錯不了。”
小福子跪在地上,一臉巴巴的求表揚的模樣。
軟塌上,盛瓊華搭在桌面上的手指點了點,輕聲道:“不妥。”胭脂水粉瞧着不是稀罕東西,可裡頭能做的文章太多了。外頭的人都說她德妃不争不搶,為人和氣。
可到底就是這樣一個不争不搶的人,卻能從後宮這麼多女人之中一路往上,爬到如今的四妃之位。
她搖搖頭,想到上輩子見過的德妃幾次,從始至終這人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歲月難以在她臉上刻畫出痕迹,一雙眼睛總是煙霧朦胧。
讓人瞧不清裡面想的是什麼。
她輕喘一口氣,卻見綠羅捧着托盤走上前,隔着老遠便能聞到那股藥味,盛瓊華眉心下意識一皺,身子也往後躲了躲。
“小主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苦。”她笑眼盈盈的走上前,将托盤裡的藥碗往她手裡一送:“葉太醫親自吩咐的,一日一次趁熱喝,小主可不能糊弄過去。”
青花瓷的藥碗在手心裡還冒着熱氣,盛瓊華低頭攪了攪,忽然問:“這段時間葉太醫來了幾次了?”
綠羅撓着頭想了想:“從第一次葉太醫過來請平安脈,之後前前後後來了三四回了,小主您問這個做什麼?”
竟有三四回了,盛瓊華低頭呢喃了一聲。
藥碗中的熱氣升騰而起,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垂下眼睑淡淡道:“沒什麼,隻是覺得這段時間葉太醫來的有點勤。”
“之前替小主把脈的宋太醫忙不過來,如今小主的平安脈都是葉太醫負責,他自然來的勤快。”
盛瓊華眨了眨眼睛,低頭喝了一口藥,滿嘴的苦澀中添了不少的甘草,綜合了不少的苦味,卻還是苦的讓她舌頭一麻。
她不是怕吃苦,是天生就對苦敏感,盛家雖在京城豪門世家中瞧不上眼,但往上數祖上幾代都是簪纓世家,到了這一代才漸漸的沒落了。
雖不比上幾代,但骨子裡的清貴還在,祖上就對吃食極大的挑剔,故而盛家的廚子都是最好的。
盛瓊華從小就肖似祖父,舌頭格外的挑剔。太油太膩不吃,油炸亂炖的不喜歡,她口味輕,鹹一點淡一點還能接受。
唯獨這酸,苦,辣,這三種,味道刺激的,尋常人能接受的,入她口中卻是隔着五髒六腑都跟着難受起來。
葉文清知曉,故而給她的藥方中是想盡了法子,又怕失了藥性。她低笑一聲,揚起頭,将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經曆了上輩子那些她才懂,生理上的苦永遠比不上心裡上的。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别、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她隻嘗過了其中幾樣,就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煎熬的。
如今這重活一世,這口舌之苦反倒是能咽的下去了。
***
到了德妃生辰那日,盛瓊華倒是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鮮少有起這麼早的時候,人還是暈乎乎的,大冬日的清早起來就冷的很,枝頭的雪還沒化,廊檐下的冰溜子墜的老長。
隔着美人窗看過去,外面霧霾霾的一片。
“小主今日穿這件粉色的當着好看,簡單又不失素雅。”等盛瓊華穿戴好,綠羅紅裳站在一塊,簡直是看直了眼。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淺粉色的旗裝,頭上斜戴着兩支羊脂白玉雕刻的蘭花簪。盛瓊華年歲小,皮子又白,淺粉色的裙擺下繡着幾株玉蘭花,雖是簡單卻也越發清新動人。
旗裝的領口與袖口都滾了一圈白狐狸毛,冬日裡太冷,她人瘦裡頭穿着件夾襖也不顯得臃腫,倒是那領口處的毛邊襯她那巴掌大的臉如玉雪團子般嬌嫩可愛。
紅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又問:“小主是不是穿戴的太素淨了些?”盛瓊華轉頭看了鏡子裡一眼,這身打扮卻簡單,但通身皆不是凡品。
搖頭輕笑道:“估摸着今日費盡心思打扮的人多了去了,素雅簡單反倒能别具一格。”
“小主說的是,萬歲爺幾日過去,後宮的嫔妃們可不使勁兒的打扮。”紅裳想了想,又從首飾盒中挑出對薔薇耳墜替她戴上。
粉紅色寶石雕成的薔薇吊墜,玲珑剔透,行走晃蕩之間打在臉頰上,更襯托的那巴掌大的小臉如玉般白皙。
綠羅将烘好的鬥篷送上來替她穿上,一邊問:“雪那麼大,小主坐轎攆過去吧?”如今小主是貴人,又獨獲恩寵坐個轎攆不是什麼大事。
盛瓊華卻搖搖頭,接過手爐輕聲道:“永和宮離的不遠,走着去吧。”近來萬歲爺待她太過寵愛,今日估摸着是有無數雙眼睛落在她身上。
能少一件事還是少一件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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