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莅要大四五歲,早就不在學堂。雲栖不怕被打,打完繼續樂呵呵吃零嘴,月圭也是,隻有雲彌怕。
偶爾手心被打了闆子,回院裡後哭訴,阿娘就笑着抱起她。當夜睡前,必定揉她的耳朵哄睡。
鄭夫人品行極好,為人和善,但近些年一心禮佛,不大插手女兒教養細節,任由老夫人嬌慣。胡阿姨就更欠缺一些,連字都隻識得常用的。
可她的阿娘不同。
雲彌頭一回學《鹽鐵論》,覺得太過艱深,記不下背不出,挨了夫子好幾闆。辛霧關起門來,一句一句同她講。
慢慢教她讀,‘有國有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她實在沒有聽懂,阿娘卻隻是說,聽不懂不要緊,但要記住,國和家,也可以和女子息息相關,尤其是本朝的小娘子。
小雲彌張着手,說出了那位女皇的谥号。
如今在外面,衆人往往避免确切提及。但阿娘沒有阻攔,點一點頭:“他們不知如何面對她。但女娘要記住她。”
又對她說,倘若是自己不愛學不愛聽,隻想雲遊四方,開一家燒餅鋪,自然也很好;但萬萬不要長大後被某位郎君蒙住眼睛,滿心滿眼隻看得到他和他的兒子,這就會落得極為狼狽不堪的下場。
雲彌抱着辛霧的脖頸:“阿彌不喜歡郎君,阿彌隻喜歡娘親。”
“可以喜歡。”娘親很溫柔很溫柔,“阿彌長大後再好好想想,喜歡什麼樣的郎君,想他為你做什麼。不過記住阿娘說的,如果這個郎君希望你的際遇裡隻有他,我們就不要。”
“際遇?”小雲彌伏在阿娘懷裡,“何為際遇?”
“際遇就是……”辛霧微微搖着她,“是阿彌愛吃什麼、愛做什麼,但也是阿彌所思所想。小阿彌知道封狼居胥嗎?”
“知道。”雲彌大聲,脆生生背誦,“衛青、霍去病!‘……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那小阿彌就也要知道民生多艱。”辛霧整理她的小辮,“有時造就英雄的不止宏圖偉業,還伴随窮兵黩武。阿彌覺得,興亡是系于誰呢?”
“……王侯将相?皇帝陛下?”
“不對哦。”娘親柔柔搖了搖頭,“千古興亡,歸根在民。”
雲彌又大聲:“‘民為邦本,本固邦甯!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小阿彌還是用功讀書了嘛。”辛霧揉她的腦袋,“你如何看待忠直、如何看待奸佞,如何看待良善、如何看待惡貫,如何看待勝敗,如何看待得失,如何選擇進退,都是你的際遇。”
雲彌歪頭:“那什麼樣的郎君不能要呀。奸佞的,惡貫滿盈的,不知進退的?”
“捂住你的眼睛、不讓你看的不能要。”辛霧掰了一小塊糖餅,遞到她嘴邊,“小阿彌,最可怕的是,通常這些人都對你說,很喜歡你。”
“不可以喜歡!”
“可以喜歡。”娘親擦了擦她唇角的餅屑,“但是要挑出那個最最最喜歡你的人。”
“怎麼算最最最喜歡呢?”
“願意同你一道看,一道想。”娘親不知想到什麼,又道,“在意你的安危,不求全然勝過,至少要等同他自己。”
雲彌默立在小窗下。
太陽漸漸西斜,簡陋庭院中拂過一陣風聲,卷起開了春但不及夏的獨特涼意。
去年冬天,雲栖感染風寒,高燒兩天都不見好。鄭夫人和胡阿姨徹夜難眠,輪流守在她身側。
雲彌也擔心。中途程克棘來找,不得不打傘出去回話:“毋意兄。”
“聽檐。”他是外男,申子怎麼說都不許他進後院,焦急站在月門下,“歸楊如何?退燒了嗎?”
“尚未。”雪越下越大,雲彌安撫道,“毋意兄去前院屋内等,或者先歸家。阿姊好轉,我立刻叫人同你說。”
申子連忙道:“是嘛!程郎君,我真不能放你進去。二娘子一見好,我立時去府上告訴你。”
程克棘頹然垂下肩膀,他知道自己進去也毫無用處。轉頭走出幾步,忽而又回頭:“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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