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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幫助(第1頁)

白道甯看李橘香漲紅了臉,低頭緊緊握着雙手,忍不住心生憐意,隻能主動為白有德當年挖的坑辯解:“這是因為當時,呃,白有德主動求娶,李宏深先生誤以為李姑娘做過有礙婦德之舉,我們急于趕路,因此隻能先帶着李姑娘上路。呃,其實是我先求娶的李姑娘,白有德是代我求娶,呃,而且我們一路上行為得體,并無不當之處,李姑娘仍然,呃,仍待正式成禮……呃,我隻是怕李宏深先生誤會……呃,隻是女子出嫁大事,必要知悉高堂,所以我一回歸正位,一能用稷契府的驿站,這就趕緊來禀報李宏深先生了!”

薛佑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看向白道甯的眼神微妙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隻是場誤會!太子放心,李家世代都是大陶忠臣,肯定會理解太子苦心的。我想李宏深先生一得書信解釋,便都會明白的。”

白道甯心想什麼大陶忠臣啊,把投降異國的成員全部踢出家族祠堂,亥栗省李家剩下的部分就還是“全家世代大陶忠臣”了是吧!

薛佑歌再次捋須:“如今世道亂,太子提前帶着李姑娘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在太子身邊,總是防衛得好些。要說所謂刺客一行人,實在是意料之外,誰不以為太子身邊是最安全的呢!要是李姑娘随後再上路,恐怕更危險了!就說我這個稷契府尹,連府城門外的土匪,我每次聽到動靜都來打一次,也做不到根除匪患,更不要提别的那些荒山僻壤的地方。跟着太子一行總是更安全些的。雖說姑娘家男裝抛頭露面在禮法裡找不到出處,但是皇帝到南方打獵,打着打着就把南直隸當行在長住了,這于禮法也找不到出處。”

……底下還真是沒一個人想得到薛佑歌會突然開始坦然諷刺皇帝名稱“南狩”實則南逃的舉動,就算兩邊都是土匪窩裡出來的,在府尹高堂之上明說這話,也實在太膽大了。

在蘇譽之劇烈的幹咳聲中,薛佑歌頂着大家震驚的目光繼續說:“……可見這些禮法是很可以對現狀進行一番妥協的。如今亂世,若是李姑娘還要像和平年間一樣體體面面出行,恐怕很不安全,所以男裝來作臨時權宜之計,也是合情合理的。不過我薛佑歌還是能保證稷契府城内安全的,如果姑娘瞧得上我這裡的條件,我府上倒是可以為李姑娘暫時提供女子衣物裝飾之屬,不知李姑娘是否願意?”

白道甯強行把自己從“你們大陶的地方大員為什麼比我們土匪還敢罵皇帝”的震驚中抽離出來,他對此安排自然無可無不可,便看向李橘香,看到李橘香害怕得白着一張小臉怯生生看着他,就轉過頭對薛佑歌說:“那便多謝薛大人幫助了。”

薛佑歌揮揮手:“舉手之勞。”他拍了兩聲手,叫走近來的侍女帶李橘香下去伺候着,李橘香便行了一禮跟着走了。

他又叫人請來稷契府上的師爺來代太子寫信,叫師爺來了以後就在前廳候着;另外還主動建議白道甯等人将這個太子改變的神奇消息轉告明月府和燒春縣兩層官府,白道甯同意了。明月府上下官路連通得緊,消息都瞞不住,白道甯倒是不需要專門找渠道再聯系燒春寨子仍留在燒春縣的大哥和義妹等人。薛佑歌又問蘇太傅是否已寫好信件,獲知沒有之後,就請蘇譽之去書房,所用的工具很快就能提前放好,這樣蘇太傅就可以在無人環境下寫作并密封,以符合密報的要求。

蘇譽之當即同意,顫顫巍巍起身,在下人攙扶下離開。

薛佑歌捋了捋胡須,問:“這位元公子與——”

“容小寒。”白道甯立刻介紹,“也是與我一起上京的人。”

容小寒站起來一揖行禮。

薛佑歌說:“元公子與容公子是否還有什麼所需?我這裡能滿足的,一定盡量滿足。”

元木狹和容小寒都說不用。

薛佑歌又捋着胡須沉思半天,才開口:“太子既然正巧要在稷契府城多待幾日,我最近遇到一個難題,如果太子爺順便,我實在是希望能得到一些太子爺的幫助。”

白道甯心想巧什麼巧,這不是您在幾分鐘之前連哄帶騙逼我留下來的嗎?但他面上還是恭恭敬敬:“薛大人對我等一行如此關照,道台有什麼困難,我們豈敢不幫?還請大人盡管講!”

薛佑歌哈哈一笑:“太子爺這樣一說,好像是我薛某人要挾恩圖報似的!隻是我這忙實在是要緊,就算要被這樣誤會,也要說了。”

白道甯心想難道你不是?但是他嘴上還在說:“請大人千萬不要這麼講,稷契府也是我大陶重城,薛大人為我朝兩代盡心,我已是大陶皇嗣,自當為大陶嘔心瀝血,現在既然正好能幫得上薛大人,就請薛大人盡管吩咐!”

薛佑歌微微仰頭一歎:“可惜先父已逝,否則若看到太子如此優秀,看到薊将軍所守衛的這大陶有傑出的繼承人,想必要大為欣慰啊。”

白道甯心中一跳,心想神他媽的絕了,我說你是忠于朝廷,你都非要說你爹忠于某個剛死一年的将軍,難怪你敢當面罵皇帝,你這種情況,要是放在那種朝廷還能管得了地方的正經大一統王朝,都要被說成是謀逆的!

薛佑歌開始說他的需求:“其實是我稷契府治下泸建縣地主黃拯有謀反嫌疑一事……”

白道甯想,按規矩來講,您也算是有謀反嫌疑的……

薛佑歌介紹了一下這位黃拯的情況:黃家祖上出過五位進士,就算在文采繁盛的東南四省之中,也算是一個可以被尊敬為書香門第的正經儒學世家了。

可惜近年來人丁稀薄,現在黃拯是這一支同輩的唯一人,上無長輩,下隻有一名十四歲未婚配的女兒,其他堂表支親戚倒是也有,但那都是一表三千裡一堂五百年的遠親了。

薛佑歌的意思是,這位黃老爺應該把重點放在綿延子嗣、多娶幾個小老婆、趕緊給女兒招贅生個姓黃的外孫這些要緊事上,可惜他卻沒有關注正事,而是專注于豢養家丁,搞武裝訓練什麼的,還與其他土地擁有者之間産生争執,去搶人家地和長工之類的。

當然,本來這些事情都是小節,這年頭大地主都這德性,隔壁良虎省蘇家還有為了吞地逼死一家男人的事情呢,人家活下來的男人都跑到亥栗省投奔土匪來了。黃拯這麼努力也不為過,萬一黃老爺就是意在把地傳給女兒呢?那他就不用着急着生兒子了嘛!把家産傳給女兒這種事雖說理論上不行,頂多能拿來做嫁妝再帶到丈夫家去,四舍五入黃老爺在給一個陌生男人打白工還要倒貼自己女兒,但是這年頭理論上不行的事多了,給他女兒招個贅婿不就能迂回解決問題了嘛。

但問題在于,這位黃老爺在努力拓展家族産業之餘,還透露出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比薛佑歌含蓄辱罵皇帝要嚴重得多:這位黃老爺覺得自己是龍!

據說,這位黃老爺曾經三次看到自己的影子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一條龍:第一次是他晨起時照鏡子,突然看到鏡中騰雲吐霧,巨龍盤旋高升,把他吓得跌坐在地,再仔細看卻又變回了自己的臉,問身邊丫鬟時卻說未見異象;第二次是他去看新挖的水井,一探頭看水,看到自己領子上的不是一個人頭,卻是一個龍頭,一轉眼卻也恢複了正常,身邊一起看水的工人都說沒看清,隻有他親近的管家說也見到了異象,隻是沒有老爺看得這麼清;第三次是他端詳新買的瓷瓶時,那瓷瓶清晰得能見人影,黃老爺非常仔細地端詳,突然高呼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腦袋變成了龍。這也是最嚴重的一次:因為他周圍服侍的人們都附和他,說他們也見到了這個龍腦袋的瞬間出現與消失!

薛佑歌喝了一大口茶,停頓了一下:“你們信這種事情嗎?”

白道甯迅速搖頭:“我在官學還是聽過一點知識的,我知道龍是天子象征,但這些異象不過都是謠言罷了,虛張聲勢,妖言惑衆,就如什麼踩巨人腳印、魚腹藏書、狐鳴陳勝王、石人一隻眼一般罷了!”

容小寒立刻應和:“我也不信!”

薛佑歌露出欣慰笑容。元木狹倒是趕緊幹咳了一聲:“我也不信這件事。但是,就是說,大陶立國之初的異象呢,就是說太祖從井裡升空而出,穿奇裝異服,百姓皆以為神仙,以神啟之智引導世人,這個呢,我是信的!”

剩下三個人尴尬地沉默了可能有十秒左右,最後還是白道甯尴尬開口打破尴尬:“那是……我大陶,天意在白氏……所以這個我們自然是信的!”

四個人互相對視着敷衍,加起來可能說了有二十句“這個我們得信”之類的尴尬廢話。

——别說,白道甯看這個世界的曆史時,懷疑這個太祖是從井裡爬出來的穿越者先輩,屬于所謂的身穿。畢竟他還真看過開頭穿越者從井裡爬出來的架空曆史小說。

雖說聽來非常離譜,但是他自己就是個穿越者,那以前有别的穿越者好像也很合理。

但是如果單把這件事跟别的什麼踩了巨人腳印以後就生了孩子(聽起來像綠帽子甩鍋)、魚肚子裡出現紙條、狐狸叫大楚興陳勝王什麼的放在一起,就感覺也跟編的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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