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詳意麻利地關門離去後,我坐在床邊,随着窗外遲遲不散的陶埙聲,陷入了回憶。
“在想什麼?”翁斐說着,也坐在了我身側,将我的手搭在了他的大掌上。
我低頭,嘴角噙着一絲苦笑,緩緩道,“我記得之前皇上也曾賞過一支楚黔思州府的玉箫給劉清慰,作為新婚賀禮……”
翁斐本覆住我小手的掌心忽地一僵,然後沉默着,神色失意傷情了幾分,仿佛籠罩了一層薄雪。見我忽然提及玉箫,他似乎以為我是餘情未了的思念劉清慰了。于是靜靜打量着我的側臉,想洞穿我的心緒。
許久後他語氣寥落地說道,“送玉箫做喜禮的時候,朕從未想過會愛上他的新娘。”
這話裡淡淡流露出了幾分愧疚之意。
我轉過臉,與他對視,伸手捧着他那張足以颠倒衆生的俊臉,努力笑道,“皇上,其實嫁給清慰之前,我曾渴望入宮選秀。可惜難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天下女人想嫁你,無外乎三種理由。要麼單純是因你無上的地位;要麼是因為你能給予她們的榮華;又或者是真心思慕,僅僅因為你的個性為人與治國才略所展現出來的魅力,便對你難以自拔。不可否認,我也是個虛榮的平凡女子,所以我一直以為,我心裡這三點都有。”
“你還是的情景。若是憂愁煩悶了,可有人會上前撫平你蹙起的眉宇?隻可惜,後來,我不但沒參選秀女,反而還讓海媛珠拿了我的詩去博得了你的好感。”
聽到我說早就對他心生仰慕,翁斐頗為意外。一吐心中的郁結,迎來了滿肺的清新。方才因劉清慰而險些受挫的他,再度将我揉進懷裡,緊緊抱着,不願放手。
這份感情兜兜轉轉,經曆了許多次的坎坷與錯過,才有今天。如此來之不易,反而更顯深刻吧。
在男人懷中依偎許久後,窗外的陶埙聲也早就停歇了。翁斐的目光忽然移到了我束發的簪子上,“這些天你為何隻戴這個木簪子,朕讓玉棠給你準備的,都不喜歡?”
“玉棠為我備好的發钗步搖都很精巧别緻,我很喜歡。隻是這趟随皇上出來考察民情吏治,還是低調從簡為好。那些發飾上鑲着玉石珍珠,在邊塞來說,太過招搖。所以才繼續用了自己的簪子”
我現在身世不詳,來路不明。又是與葉知秋錯換多年人生的假千金,又是劉府的棄婦。還被太後下令流放邊疆。若被皇上貿然帶回宮中,必然會沸反盈天,飽受街談巷議。
所以若想以後的路好走,排除異黨,有人庇護,光靠翁斐的情意還不夠。我不單要他長久的寵愛,還要太後的母愛,襄陽王的父愛,為我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可劉清慰曾對我說過,溫家的敗落除了先帝的過河拆橋,最主要原因還是太後娘家的構陷。而翁斐生母懿德皇太後的死因,恐怕也與王學英脫不了幹系。?
如此深仇宿怨,我實在沒勇氣欺瞞他,扮演他仇家的女兒,站在他的對立面。
隻是此刻的我,沒有把握,并不确定他在完全了解我之後,是否仍然笃定地愛我。所以這根木簪子的來曆,以及對我未來的盤算,暫時還不敢對他全盤托出。
上蒼啊,請理解我的掙紮與猶豫,原諒我刻在骨子裡的自我菲薄。若現在就向翁斐坦白實情,然後又去冒充浮萍,那他會如何想象我?我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向上爬的模樣在他人看來,必定很醜,很貪婪,很卑劣。我并不希望有人目睹,尤其是翁斐。
我心悅他,所以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模樣。
翁斐所代表的,正是我向往并積極靠攏的階級、富貴、權勢的頂峰。他這樣出身高貴的人,幹淨優越,高高在上。與從小挨苦受窮、在卑下泥沼中成長的我截然不同。他能理解我嗎
“我能看看你的簪子嗎?”翁斐說着,輕輕将木簪取下。青絲瞬間如瀑流瀉般披散。他端詳了許久,反複确認,眸色變得怪異。
我鑒貌辨色,隐約察覺他有些異常,“皇上怎麼了?”
“哦,隻是覺得這簪子有些老舊了全靠你不嫌,還願意繼續用。”
正巧此時,安詳意歸來,呈上了一支制作工藝極佳的苦竹笛。打斷了我與他的對談。翁斐道,“這支笛子音色潤麗,你可要現在試試,為朕吹奏一曲。”
我接過竹笛,細細摩挲着笛身,“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隻是,我對管樂不算精通,皇上聽了可别笑話。”
我左手握笛頭,右手握笛尾。對着氣孔發音,将平穩的氣息轉換為圓潤而寬厚的笛音,飄然流向這廣闊而邈遠的邊邑上。這曲子時而凄婉,如吟唱般低回。時而又激情,如浪花般升騰,将旋律遞進。一曲下來,如泣如訴,韻味深長
翁斐沉浸在曲音裡,許久才回味過來,眸裡溢上了驚豔的神色,“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歎。你這樣精湛絕妙的技藝,還如此自謙。”q群搜索八1四816酒6三看更多完結文
“皇上過獎了。這首曲子平日裡練得多,所以熟能生巧罷了。”這些年苦學才藝,不肯松懈。今日不就派上用場了嗎。何況我去年還一直纏着劉清慰與弄月,精進五音六律。如今,日就月将,有所長進,不枉我苦心孤詣。也算是天道酬勤了。
“朕自以為聽曲無數,卻從未聽過你方才吹奏的曲子。它叫什麼?出處在哪兒?”
我莞爾一笑,輕輕放下竹笛,并不得自矜得意,隻淡淡道,“這首曲子叫《商女恨》,是我與劉府二位小姐在宅中無聊時共同譜成的,皇上自然沒聽過。我小時候,被接去木府前,常在市井中讨生活,偶爾會路過青樓教坊。雖然當時很多道理我還不懂,但對那些乞丐、歌女、戲子,總有一種同為苦難之人的共情。有詩雲‘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然,事無絕對,人也并不是能一概而論的。那一張張賣笑的臉背後,總有身不由己的苦楚。她們心裡,未必沒有家國大義。所以民間有人曾反駁說,‘商女亦知亡國恨,無奈猶唱□□花’。我深以為然,便有了這曲《商女恨》。”
翁斐側耳聆聽,眉目柔和,不掩贊賞的神色,“自古詩人大多愛寫邊塞詩文,歌頌戍邊戰士保家衛國的壯舉。今日在這玉山關,在這古老的軍事關隘上,飄蕩一首《商女恨》,也算是一種和解之音了。”
見到襄陽王那日,關外天氣極好。湛湛藍天,不起一絲風沙。玉山關附近的大小官員在高厚的城牆下列隊迎接。霍風坐在木質的輪椅上,想朝翁斐下跪行禮,卻力不從心。好在翁斐手疾眼快,在霍風傾倒之際速速攙扶住他,才不至于真的摔下來。
君臣之間一路寒暄問暖,關系融洽,主聖臣良,似乎從有過設防與算計。
接到襄陽王後,皇上讓那支護送他的軍隊休整了一日,然後再整列出發。登程回京前,我站在城牆的雉堞間,望着城門下車轅運行的痕迹,與正在整頓隊列紀律的将士們。烈陽當空,略帶熱氣的風吹響了衣襟。身後,隻有玉棠伺候。
就在前一刻,我見襄陽王的随從推着他登頂城樓。遂也跟了上來,佯做偶遇。霍風恐怕隻以為我是翁斐正在寵幸的妃子,所以有資格伴駕。故而并未對我有過多的好奇。而我為避免刻意,也并不主動與他攀談。隻是照舊戴着木簪子,偶爾出入在他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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