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曉月如鈎,映照着高低錯落、比屋連甍的京城。因疫情形勢見好,朝廷急着發展經濟,便放寬了政策,讓城内的街巷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繁忙熙攘。
李良堡驅着一架低調的黛色馬車,從武玄口出發,一路平穩飛馳,抵達了疠所。我戴好面紗,掩好口鼻,再由玉棠攙扶着,下了馬車。
李良堡道,“娘娘,您放心好了,奴才已經打點好了裡邊兒。”
進了大門,往西邊走百來米的一處小苑兒,在人口擁擠的疠所,顯得過于冷清了。李良堡推開門,刺鼻的草藥味兒湧出,使我掩鼻而入。
并不嚴實的軒窗正透着月的清輝,映襯着床上虛弱的美人那張蒼白憔悴的面龐。跪坐在床角的毓歡聞聲回頭,起身朝我叩拜,“參見良妃娘娘,良妃娘娘金安。”
禮畢後,她擡起頭來問,“娘娘您怎麼來了?”
我沒有過多理會她,徑直走到葉知秋跟前,“知秋,我來看看你。”
葉知秋見我來,原本心如死灰的臉上雖閃過一絲驚訝,卻并無什麼喜色。隻動了動幹澀烏白的唇,對毓歡和我帶來的奴才們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
屏退奴才們後,她吃力地坐直,靠在了床頭,無力地慘笑了一聲,“逢春,我時日不多了。我沒想到,你今日會來看我。”
“知秋……”我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卻再說不出别的話。
葉知秋咳了幾聲,強忍着不将夾在喉間的血絲吐出來,“逢春,既然你肯來看我,我便厚着臉皮,最後求你一次,求你替我照顧好爹娘……”
“知秋,你不會有事情的,我會想盡辦法讓太醫院最好的大夫來治好你的。”是逢場作戲嗎,還是真心覺得她罪不至死,全心想要救活她?我來不及問我自己。
葉知秋了然道,“薛留白不是已經來過了又走了嗎?呵呵,我的身體成什麼樣了,我自己知道,自
雲層遮住月光,今夜孤月難明,美人的臉龐也因此黯淡了幾分。葉知秋因病而憔悴,孱弱似雨水沾濕後的落花,莫名橫生出了一股絕望的美感。她問,“翁晟知道我要死了嗎?知道我的孩子沒了嗎?他該回京了吧?”
我安慰道,“近來疫情好轉,晟王應該馬上就能回京了。”
但他,應該還不曉得葉知秋人命危淺,行将就木的消息。
我以為葉知秋是在等晟王歸來,不想下一刻葉知秋卻開口道,“我現在吊着這一口氣,不是為了等翁晟回來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如果可以,我但願從未認識過他。”
曾經一口一個阿晟長阿晟短,親昵得惹人妒恨,如今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頭,卻是冷漠地稱呼其全名。她似乎對晟王很是心灰意冷。
我猶豫着,試探地問她,“是因為晟王未能保護好你與孩子,所以才委屈生怨嗎?”
葉知秋凄然一笑,“相愛一場,唯餘失望。自我搬出王府,就沒再指望過他的庇護。”她說着,動作艱難地從枕下取出一把匕首,利刃上寒芒一閃,似能與月争輝,“我想用這一生最後的力氣将這把刀刺向他的胸膛,宣洩我這一輩子為他遭受過的無妄之罪……”
是啊,先是霍寶卿、霍寶幺、穆念雙、穆老太君的刁難使絆,再是尹相蓮、柳婉婉一次又一次的奪命暗害。而她們使壞的原因,似乎都與以晟王為首的男人們對葉知秋的寵愛有關。
将喉頭的血絲深深吞咽了下去,她接着道,“他外強中幹,他多疑多心,耳根子軟,聽信讒言,以為我不忠不淨,其實他才是看似情深專一實則薄情花心之人,一口一句此生隻愛我一個,可面對其他女人的誘惑卻沒有定力。信心十足給我承諾的東西,也總是因為一點點阻力就放棄,還擺出一副他很為難的樣子,仿佛是我在主動索取,仿佛是我在貪心地逼迫他想要得到更多。呵呵,我也是傻,現在才恍然大悟,他原來從未打算娶我,隻想将我養在外頭,為他所禁|脔。不曾想他之所以高看我,給我名分,是因為他在暗中得到消息,誤以為我是太後在民間尋找的親生骨肉,所以才臨時改了主意,趕在太後認親之前,要鑼鼓宣揚迎我做側妃呵呵,真是可笑啊,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孤女,以為他不介意我生世寒微,以為他能是我一輩子的依靠”
說到這兒,葉知秋話音戛然而止,帶着高深的目光審視我,“逢春,當初你拿去跟我爹娘認親的那塊玉佩,你一直都知道它是屬于我的,對嗎?”
仿佛一股凜冽的寒意從頭頂灌了下來,使我體溫驟降,尤其是五官,一瞬間失控地僵硬住。
見我沒有回話,葉知秋也不急,隻自顧自道,“逢春,當初在太後娘娘的甯康宮與爹娘相認的那一夜,我就質問過你一次。你一直咬定自己無辜,不管是爹娘還是大雜院兒的老人們都相信你,都在替你說情,忽略了我才是真正多年來受盡委屈的那個。你知道嗎,你的好人緣,把我反襯得很不堪。我當時在氣頭上,我對你是有恨,是有懷疑,我恨你偷走爹娘親眷們對我的呵護,恨你盜走了屬于我的順遂生活,我原本也是可以在父母羽翼下擁有安然靜好的一生的啊,何苦白白遭受這一切?隻因為你的自私,你的貪婪,讓我平白無故承受這樣多災多難的日子。
我知道,自你下獄流放後歸來,在心裡一直對我有芥蒂。你每次忍着嫌隙,做出友善大方的樣子接待我,一定很難捱吧?
但我請你相信,就算在我最怨恨你的時候,我也從未想過讓你承受被萬人狎|亵之刑。我是對太後說想要一切複位,但我僅僅隻是想讓你不再冠以木姓而已。我當時并沒有料想到太後娘娘會懲罰得那麼狠。所以當我冷靜了之後,我想盡辦法去央求太後收回成命,但在我還在努力說服她時,你就已經能得到了皇上的垂憐,柳暗花明了。所以你既自救回來了,在聽到我說我去求太後寬恕你時,你必然覺得我說這些不過是馬後炮,很不屑一顧,對吧?”
“呵呵……”我仰天一笑,再看向她時,方才的不知所措早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然從容,“知秋,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能先反問你一個問題嗎?當初在大雜院兒的時候,有一次穆師傅帶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鳏夫來喝酒,最初是你進去伺候的,可後來你以肚子疼為借口,央求我進去替你侍奉。為何當我替你承受一切出來的時候,你卻生龍活虎地在院子裡活蹦亂跳?”
“啊?”葉知秋一臉茫然,努力思索後,回憶無果,“我忘了……真的不記得有這個事情”
我所蒙受的劫難,半輩子揮之不去的痛苦和仇恨,被她輕描淡寫的一句“不記得了”給輕易擊潰。
我直直逼視着她,再無愧疚地懼色,“你知道我在裡面遭到了何等的虐待和猥亵嗎?葉知秋,我不信你從來不知道姓穆的是什麼樣的為人。是你先将我推入火坑的,為什麼反過頭來怨我褫奪了你的人生?”
“什什麼?”葉知秋的瞳孔駭然放大,想起那個從來舍不得讓自己幹重活累活的大叔,她沒有辦法不為他辯駁,“你被穆師傅他們玷污了?可是穆師傅慈悲心腸,收養了大雜院那麼多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孩子,若他是個惡毒歹人,為什麼還要去收容非親非故又給不了自己什麼回報的鳏寡孤獨呢?”
“葉知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大雜院裡那些突然缺胳膊短的老人,突然渾身鞭痕的小孩,是怎麼殘疾的,怎麼受傷的?你就沒有覺察過不對勁嗎?”
“穆師傅說,老人們忽然緻殘,都是那些地頭蛇害的。因為大雜院兒的人去行乞,影響了他們手底下人的收益。至于孩子們手上,都是他們自己不聽話,管不住手腳,去别人的莊子裡和大街上偷盜,被抓到後挨了打。你知道嗎,穆師傅總因為保護不好他們而陷入自責,可逢春你今天卻想暗指穆師傅才是幕後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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