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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第1頁)

火堆旁流涎的漢子們都&nj;匆匆站了起來,有&nj;個披着淺灰鶴氅的頭領說:&ldo;弟兄們有&nj;些吵鬧,攪擾到公&nj;子了吧!&rdo;他年紀比那公子大了一旬有餘,可是言語間卻對他十分恭敬。

&ldo;沒事,都&nj;坐,不必拘謹!&rdo;那年輕的公子隻是笑着看看衆人,在&nj;篝火旁的一個闆凳上大方地坐下,把小女孩放在&nj;腿上抱着,另一隻手放在&nj;火上烤了烤,問:&ldo;這肉烤的怎麼樣了?&rdo;

&ldo;馬上就熟了,你,快去給公&nj;子拿雙碗筷去!&rdo;

&ldo;不用了,吃野味哪裡需要用碗筷,給我把那刀拿來!&rdo;

&ldo;唉!&rdo;镖頭&nj;連忙把短刀遞給他。他伸手接過,把小女孩放到闆凳上,走到被烤的紅紅的熊肉旁,熟練地片下一塊肉,銜在&nj;嘴裡咀嚼起來,&ldo;嗯,味道不錯,有&nj;七八分熟了!&rdo;回頭&nj;注視着衆人,&ldo;都&nj;别愣着了,想吃新鮮點的,再等就過火了!&rdo;

衆漢子見他眉眼裡都&nj;是笑意,神情早已經放松,又&nj;聞到那肉的香味,實在&nj;是誘人。于是顧不得&nj;矜持,一人邁開腳步,衆人紛紛擠上來索肉。

&ldo;别搶,别搶,這麼大隻熊還怕沒有&nj;你的份嗎?主子面前,注意點形象,跟幾輩子沒吃過肉似的!&rdo;镖頭&nj;對這幫如狼似虎的手下徹底沒了言語,自己一邊含着燙嘴的肉,一邊含混不清得&nj;喊。

那年輕公&nj;子俨然一副樂見其成的态度,笑而不語。從人群中走出來,手中捏着一片薄薄的肉片送到身旁的小女孩嘴邊。女孩的臉紅紅的,漂亮的眸子裡面波光粼粼,像是哭過,問:&ldo;爹爹,黑瞎子真的跑了嗎?&rdo;

公&nj;子聞言一愣,手裡的黑瞎子肉好像要跳出來分招認似的,心道她&nj;多半是被白日的熊吼聲&nj;吓到了。當時事出突然,他們在&nj;路過一處樹林的時候,林中突然傳來一聲&nj;野獸的吼叫。猜到是熊,衆人都&nj;擔心那黑瞎子會從林中沖出來攻擊人群,于是隊伍拼了命地往前趕。但是走了一段路,熊沒追上來,衆人反而又&nj;不甘心錯過這等美味,于是又&nj;回頭&nj;捕獲。

一直到熊被扛上馬車,他都&nj;沒有&nj;告訴她&nj;黑瞎子已經被殺死的事實,私心裡不想讓她&nj;過早接觸這些血淋淋的東西,隻說是被衆人合力趕跑了。沒想到無意中捏的謊會成為她&nj;的困擾。

&ldo;真的,黑瞎子已經被打到南邊去了,不會回來了。&rdo;他用手輕拍着她&nj;的背,讓她&nj;安心。

&ldo;可是,萬一它&nj;藏在&nj;了樹後面,或者伏在&nj;草叢裡,又&nj;跑回來了怎麼辦?&rdo;她&nj;擔憂地設想着種種可能。那人繼續安慰她&nj;:&ldo;不會的。是我親眼看到它&nj;跑走的,再說,就算它&nj;跑回來,有&nj;爹爹在&nj;,有&nj;這麼多叔叔伯伯在&nj;,還會把它&nj;打跑的,你不用怕!&rdo;經過他的再三保證,小人才放下心來。一口一口地嘬着遞來的肉。幾次擡起頭&nj;來欲言又&nj;止都&nj;看到爹爹肯定的眼神,這才放松了緊張的小臉,專心緻志地吃起肉來。一塊肉很快就下了肚,那公&nj;子見她&nj;愛吃,就回頭&nj;讓人準備了一副碗筷,盛了小半碗削好的肉片沾了醬,喂給她&nj;吃。待碗空了以後,她&nj;的嘴邊多了一圈的醬汁,像片小胡子似的貼在&nj;臉上。再配上那毛茸茸的圓邊胡帽,活脫脫一個從地裡冒出來的小老頭&nj;。公&nj;子忍不住笑起來,用帕子給她&nj;擦幹淨嘴,問:&ldo;吃飽了嗎?&rdo;

&ldo;恩。&rdo;她&nj;鼓着腮幫點點頭&nj;,眼睛卻盯着火架上的熊肉不放。圍在&nj;肉旁大肆咀嚼的莽漢們看到她&nj;的目光投來,都&nj;慌忙地背過身去,生怕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樣吓到這個未經世事的天&nj;之驕女。而前一刻還抱怨把熊肉切得&nj;有&nj;礙觀瞻的镖頭&nj;這會子要感謝手下們吳剛砍樹般的傑作了。那父女倆的對話&nj;他可都&nj;聽見了,如果&ldo;被趕跑&rdo;的黑瞎子以這種慘烈的方式出現&nj;在&nj;小主子面前,别說主子的謊圓不成了,他這個臨時被趕鴨子上架的镖頭&nj;也會因傷害幼小心靈而愧疚終生的。

年輕公&nj;子瞧着她&nj;那垂涎的眼光,不放心地問:&ldo;還要吃嗎?&rdo;

&ldo;還要。&rdo;她&nj;不假思&nj;索地說。

&ldo;那就是還沒吃飽了,怎地今天&nj;這麼能吃,不怕成個小胖子嗎?像白龍那樣走不動了都&nj;。&rdo;

&ldo;不怕,我還可以自己走呢!&rdo;她&nj;作勢要從闆凳上下來,證明&nj;自己尚有&nj;再吃的餘地。公&nj;子原是同她&nj;說笑的,此時忍不住笑了出來,忙攔住她&nj;往外扭動的身子,&ldo;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乖乖坐回去,要不然真不給吃了。&rdo;

她&nj;連忙縮回去坐好,生怕晚一步就真不給吃似的。公&nj;子好笑地搖了搖頭&nj;,喂她&nj;吃飽喝足,終于承受不住困意,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被抱回了屋裡。睡覺前她&nj;仍不放心地問:&ldo;黑瞎子真的不來了嗎?&rdo;

&ldo;不來了,不來了,這麼長時間它&nj;都&nj;不來,以後就不會來了。&rdo;白衣公&nj;子看着那張困得&nj;睜不開眼的小臉,想說它&nj;正在&nj;你肚子裡還怎麼來呢,但終于沒說。待她&nj;睡熟以後,親了親她&nj;的小臉,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門。

外面是意料中的大快朵頤,他摩拳擦掌地加入進來,坐在&nj;原來的位置邊吃邊和衆人談笑。起先大家都&nj;拘謹得&nj;很,後來說到白日裡衆人合力捕熊的事情,一下子打開了話&nj;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nj;好不熱鬧。凄凄風中,衆人的臉都&nj;被熊熊的火光映紅,呈現&nj;溫暖健康的色澤。這一路走來多是平淡和漫長的路途,很少有&nj;機會像今晚這樣所有&nj;人圍坐在&nj;一起,無所顧忌地暢談吃肉,因此衆人都&nj;感到十分快慰。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更,衆人吃飽喝足,意猶未盡,便将剩下的熊肉擡進屋裡。篝火卻不熄滅,留了幾個人在&nj;外頭&nj;守夜,其他人便都&nj;睡覺去了。

那镖頭&nj;是最後一個回屋的,進門前偶然的一瞥,看到那白衣公&nj;子披着一件貂裘大衣,正站在&nj;正屋的門前擡頭&nj;望月。那雙充滿霧郁的眼睛與端坐篝火旁時神采飛揚的美目不同,與獵殺黑熊時堅毅果敢的目光不同,與相對幼女時無限寵愛的目光不同,更與朝堂上威風凜凜的目光不同。至于到底有&nj;何不同,那镖頭&nj;也說不上來,更不敢胡亂猜測。

忽然天&nj;空飄起雪來,镖頭&nj;打個機靈,擡頭&nj;望天&nj;,突然覺出一身冷意。乖乖,北國風光果然與南方不同,下雪天&nj;還挂這麼大月亮。一扭頭&nj;發&nj;現&nj;屋前人已經不見了,趕緊也回房睡覺去了。明&nj;天&nj;還指不定是個什麼天&nj;氣,别耽誤了趕路才好。

次日天&nj;剛放亮,院子裡的人就醒了,那幾個守夜的漢子早已把熊肉分好,送到各人手上。大家匆忙吃了就開始打點行裝。所幸昨夜雪下得&nj;不大,地上隻積了薄薄的一層,于趕路來說基本無礙。臨走前那館主親自來送别,并有&nj;意提醒他們,方圓十裡有&nj;隻黑瞎子,經常傷人性命,官府派了好幾撥人馬都&nj;沒有&nj;把它&nj;捉住,要他們小心為妙。镖頭&nj;恍然大悟地說原來這兒這麼冷清是有&nj;因由&nj;的,随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館主的肩膀,說些祝他生意興隆的話&nj;,讓館主好一陣尴尬。待他們走後,那館主到小院裡查看,突然在&nj;東南角的旮旯裡看到一張黑黝黝的熊皮,幾乎沒把他的膽吓破。随後想起來,又&nj;注目他們離去的方向,心裡暗忖這些都&nj;是什麼人啊!

那一行人在&nj;晌午之前順利地進入安陽城,在&nj;城中一處市井别院裡安頓下來。洗漱換衣自不必說,大家夥都&nj;體&nj;會到了前所未有&nj;的輕松。這是他們此行最遠的目的地,再往北走就到蒙古郡了,雖說蒙古郡現&nj;已隸屬玉瑞,但那裡民風剽悍,百姓多有&nj;不願歸附者,埋伏在&nj;暗處,伺機起勢。因此即使李攸烨想去,也會被屬下們攔住的。為了讓他們安心,也為了給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nj;,她&nj;特地喚了阮沖及其他兩個将官到屋裡來,向他們宣布隻在&nj;這兒逗留三日,三日後就和大家一起啟程返京。這下可樂壞了他們幾個,紛紛表示要盡情地遊玩一番。不過他們還沒開心多久,手下就跑過來說:&ldo;阮副,皇上和公&nj;主不見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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