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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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應真人不愠不怒：&ldo;殿下請息怒，但聽老朽細細道來。去歲年底，即殿下回歸前夕，陛下龍體便已十分危急，此事衆禦醫皆心中有數。當時老朽建議，立即傳位于太子，陛下栖身園林，息心靜養，輔以藥物及玄門養生之道，或可延壽數年。&rdo;宋微聽到這，已經明白皇帝絕對不是故意編假話吓唬自己。恐懼與憤怒同時湧出，恨不得塞住耳朵，或者幹脆堵住寶應真人的嘴。&ldo;六殿下恰于此時回歸。陛下私下問老朽，可有何靈丹妙方，能多支撐些時日，以便照常理政。&rdo;寶應真人歎口氣，&ldo;生死有命，豈是人力可更改？老朽畢生鑽研此道，亦無能逆轉回天，不過得出點剜肉補瘡之法。陛下思量再三，決意使用。此丹藥至多可延壽一年，卻要時常忍受肺腑劇痛。一年來陛下勤于政事，勉力不辍，龍體每況愈下。如今看來，最佳狀況，也就是……三個月罷。&rdo;這事此前唯有寶應真人、青雲總管與皇帝本人知曉，在場各位重臣，都是頭一回聽說，頓時無不大驚失色，垂淚哽咽：&ldo;陛下！……&rdo;皇帝卻隻看着小兒子，悠悠道：&ldo;小隐，那個時候，你突然回來，爹爹高興得很。你回來了，爹爹怎麼能死？又怎麼能不理事，叫你……被人欺負？&rdo;宋微腦子全被那句&ldo;三個月&rdo;占據，眼淚便似開了閘的洪水，嘩嘩往下淌。心中怒火愈盛，這蠻橫霸道、奸猾狡詐的老頭，這般擅自做主，恁地可恨。抹一把眼淚，恨恨道：&ldo;你放心，我不會被人欺負。我給你送終。但是我不做太子，更不做皇帝。&rdo;皇帝柔聲問：&ldo;天下至尊，無與倫比‐‐做皇帝有什麼不好，你如此抵觸？&rdo;宋微傷心憤怒到極點，大吼：&ldo;做皇帝有什麼好？！你自己做了一輩子皇帝，老婆孩子都保不住，還要被親生兒子下毒，你跟我說，做皇帝有什麼好？有什麼好……嗚嗚……有什麼好……&rdo;皇帝筆直瞪着他：&ldo;你……你！&rdo;一口鮮血噴出，昏死過去。姑且念親承大統，終究忍恨締良緣衆人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救治皇帝，宋微獨自在外圍站着，便似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唯獨眼淚止不住地淌，心頭一片空茫，根本想不起擡手去擦。朦胧中被一片陰影罩住，有人拿帕子替自己擦眼淚。擡頭認出是誰，卻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任憑他左一下，右一下。帕子濕透了，換成衣袖。僵直着站了不知多久，像個木偶般被他牽到椅子前坐下，聽見他說：&ldo;小隐，不要擔心，陛下暫且無事。&rdo;心裡想着，爹暫時不會死了，人卻還是沒有動。又過了不知多久，有人一個接一個到面前行禮告退。每一個人臨走，都欲言又止。那隐含責備又充滿期待的眼神，令宋微覺得詭異難耐，心煩意亂。人都走得差不多，宋微看見老頭子安安靜靜躺在寬大的龍床上，心中煩亂更甚。他陡然起身，擡腿就往宮門外走。才走出幾步，便被眼前一堵肉牆擋住。獨孤銑問：&ldo;小隐，你要去哪裡？&rdo;宋微不理他，轉個身往宮内暖閣邁步。聽見身後腳步聲響，扭頭冷冷道：&ldo;别跟着我。&rdo;待他繼續往前，那腳步聲仍然陰魂不散跟了上來。獨孤銑随同宋微走進暖閣，示意旁人退下，才道：&ldo;小隐，我陪你，在這守着。&rdo;宋微揚起下巴：&ldo;我不用你陪，滾！&rdo;獨孤銑當然不可能滾。非但不滾，還往前靠近了些。聽罷寶應真人的話，他才明白皇帝頭天說&ldo;時間不多了&rdo;，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雖然難過，畢竟理智得多。何況心中已然有了決斷，哪怕再痛再苦，該說什麼，該做什麼，都不需要猶豫。他隻是再次驚訝于皇帝的狠絕手段。從寶應真人說出真相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小隐遲早會妥協，一定會妥協。但眼下，他很怕宋微傷心偏激之餘，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糊塗事，故而決意寸步不離堅守在此。宋微猛地抄起案上一隻花瓶砸過去：&ldo;我叫你滾，你聽不懂麼？滾！滾啊！&rdo;獨孤銑擡手接住那隻花瓶，放到一邊，也不說話，直接箭步上前，左手将人一把箍住，右手一扯，把他腰帶連同腰間各種配飾，統統扯了下來。這還不算，緊跟着扯開衣襟，左手拎着裡衣衣領正過來反過去這麼一通翻轉，眨眼工夫，外衫外褲剝了個幹淨，衣兜裡的零碎盡數掏走，連脖子上挂着的翠玉瓶子和玄鐵佩韘也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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