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還在這裡……“眉兒……”榮連浩在床邊坐下,輕聲喚道。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他居然有痛哭一場的沖動。“連浩,你怎麼哭了?”耳邊的氣息真熱,溫柔的氣息真實的讓你感動。這一句話,仿若天籁,出現在夢中。不對。不是夢。榮連浩猛然睜開眼睛,驚詫地轉頭。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凝眉正躺在他枕邊,胳膊環着他的腰,他一動,她就将頭埋進他懷裡。榮連浩想起方才聽到的話,擡起手來摸向自己的臉。果然,他居然在夢中流淚了。“怎麼了眉兒?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又跑過來找我?”“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凝眉眼睛都懶的睜開,伏在他胸前,一動不動。榮連浩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眉兒。”他喚她一聲,扶着她坐起來:“我有話跟你說。”“明天再說不行嗎?我很困。”榮連浩眼中浮現着悲涼,強制性的将凝眉拽了起來。凝眉不情願的被脫離溫暖的床鋪。她不明白,連浩的情緒怎麼突然變的這麼快?“到底怎麼了?”她終于睜開眼睛,懶洋洋地看着榮連浩:“你這幾天好奇怪。”榮連浩的臉色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我要帶你走。”“去哪?”凝眉似乎對這個問題并不關心,也不打算了解他的計劃,秀氣的臉上都是倦色,打個哈欠,身子又軟了下去。榮連浩急壞了。凝眉怎麼對他說的話一點都不感興趣。真是的,如果契丹那邊行不通,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辦法…… 窮途(二)可那種失去的恐慌,卻不是輕易就可以消除的。榮連浩一旦執拗起來比凝眉更加鑽牛角尖。凝眉在身邊,他早就沒了先前的哀傷,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留住她。榮連浩憋了半天,看着昏昏欲睡的凝眉,輕聲問:“眉兒,你愛我嗎?就像是我愛你一樣的愛着我嗎?”他問的異常急切,凝眉還沒反應過來,頭腦有些不清醒,隻下意識的點點頭,答了句是。榮連浩心中焦躁不安,見凝眉此時表情,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的,伸手搖了搖她肩膀。“聽到我說話了麼?”又追問了一句。凝眉似乎真的累極了,也不吭聲,挪挪身子,竟然又躺倒一邊去。榮連浩呆了一呆,心裡一陣惱火。但讓他把凝眉抓起來,不讓她睡覺,又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挺了好一會兒,坐也不是,起也不是,憋着火悶了半天,隻好重新躺回床上。伸手摟着凝眉,幫她蓋好棉被,想着她就在身邊,從未離開,心裡稍微好受一點。高興不起來,又沒理由悲傷,隻好沒有情緒的看着凝眉熟睡的容顔。心情複雜,說不出的感覺,本以為還會做個噩夢,沒想到心情一放松,居然閉上眼睛就睡着了難得的一個好覺。清晨時分,房門被人咚咚的敲了幾聲。榮連浩模模糊糊的睜開眼,不滿的喚了句:“誰啊?這麼早,有什麼事?”“少爺,是我。”尚喜的語氣充滿興奮:“少爺,好消息,契丹汗王來信了。”“什麼?”榮連浩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快拿進來給我看看。”尚喜推門進來,滿臉笑容,把剛剛送到的書信遞給榮連浩,邊雀躍道:“少爺,真是太好了,契丹汗王也不想讓妹妹嫁到京城來,希望和少爺商量一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正好少爺也不想讓小姐入宮,倒不如看看契丹汗王的意思,興許可以合作呢!”榮連浩仔細的看着書信,一個字也不放過,忽然沉吟道:“我昨天還隻是想了一下,要不要和諾笙聯絡,怎麼今天,他的書信就到了?難道他比我更早就有了計劃?不應該吧!”“這不是更好嗎?省得少爺還在這件事上費心,他有意與少爺商讨,對誰都有好處啊!”尚喜猜測着,嘿嘿一笑。“先前少爺召齊将軍進京,我就一直覺得不好,邊關兵權多麼重要,我們這麼多年,花了那麼多的功夫,才拿到手,如今小姐出了事,以邊關兵權做交換,怎麼說也是可惜了些。”尚喜興緻極好,他心裡高興,也沒注意連浩床裡還躺着個人,竟然開始信口開河:“據說,契丹汗王對他妹妹也是極疼愛的,令人高興的是,小姐當初在契丹,也是極受重視的。我們在邊關的時候,我每次私底下見諾笙王子,他隻要一談起小姐,眼神就會變得很柔和,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少爺,我們可以利用契丹汗王的這一點,好好與他談談,如果少爺不方便,我可以立即動身前往邊關,一旦合作成功,少爺既留住了小姐,又省了兵權,這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麼,少爺您說呢……”一回頭,眼底映出的卻是榮連浩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尚喜吃了一驚:“少爺,您怎麼了?”榮連浩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人費解的事情,臉色非常不好,半晌才聽見尚喜的話,心不在焉的擡起頭,輕聲道:“沒事,你先出去把!告訴齊任遠,回邊關去吧!至于羅衡将軍,這個……我想好了再告訴你。”“這個我明白,少爺,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我沒事。”榮連浩眼中浮現出焦躁的神色:“出去吧!”尚喜滿頭霧水,一心歡心全都被打散了,隻好退出去。他一出門,榮連浩立即回身,書信随手一扔,人就到了床前。帷幔一掀,他躺回床上,面對的,是凝眉的背影。。“眉兒?眉兒?”他輕喚她兩句。沒有回答。榮連浩心裡一緊,再顧不上其他,伸手将她身子扳過來面對着自己,低頭一看,凝眉果然睜着一雙大眼睛望着他。“醒了為什麼不跟我說話?”他問。凝眉定定看他,還是不出聲。“怎麼了?”榮連浩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解釋:“眉兒……剛才,尚喜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但是……”他沉吟一聲,輕聲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想和諾笙有什麼合作,我隻是想把你留在身邊,也不是想用什麼兵權去換你,而是我想和你在一起,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你明白我嗎?”好一會兒,凝眉才緩緩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想着什麼,又猛地轉過身,背對着榮連浩。這到底是怎麼了?榮連浩再次将凝眉扳過來,對着自己:“你到底怎麼了?從昨晚到現在你就不對勁,你有什麼事倒是告訴我啊!”凝眉忽然皺了皺眉頭,閉上眼睛。榮連浩無奈一歎,伸手按上她眉心:“不許皺眉頭,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就告訴我。”凝眉這才睜開眼睛,看着他,半晌,忽然道:“你父王說,我們兩個,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楚罹終于正式下旨,與契丹聯姻,納凝眉為妃。與契丹聯姻是天大的喜事,兩國百姓又可以避免數場戰火,百姓之福,莫過于天下太平。下旨的當天,全朝歡聲雷動。朝臣們近日來心裡的猜測終于得到釋解,百姓們心裡高懸着的大石頭,也總算落了地。天下至少目前是安甯的了。連楚罹的三千後宮,都是笑聲不斷的,心想着皇上要納新妃子了,以後來後宮時,笑容總會多了一些吧!隻是不知道那位凝眉郡主的性情如何,會不會比康思瑤善良一些,好相處一些?宮中大擺宴席,榮連浩乃一朝親王,不得不到。剛剛封了王,如今又要與契丹聯姻,即将娶到的浩王妃,是契丹的昭月長公主,這等殊榮,自立國以來,榮連浩還是朝中的第一人。可是被衆星捧月般的浩王爺,卻獨自坐在一旁,心事重重。浩王爺怎麼了?其他朝臣看着他的樣子,竊竊私語。但看殿内歡歌如潮,他的情緒,轉眼已被他人抛之腦後。“浩王爺大喜!”“恭喜萬歲爺,萬歲爺大喜!”“浩王爺先封王,後娶妻,真是雙喜臨門啊!”“皇上洪福齊天,四海升平,真乃百姓之福。”耳邊都是些鬼話連篇的奉承話,榮連浩閉上眼睛,真想擡起手捂住耳朵。腦子裡不斷浮現凝眉的臉,不斷想起她說的那句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說的那些話,是别人告訴她的,還是她自己亂想的,亦或是,榮王爺真的這樣對她說過?那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會放棄,還是和他一起,堅持下去?榮連浩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這些隻要回去就問問,就能知道的答案。。可是他不敢問,于是隻能折磨自己。沒有人明白他的心,朝臣們都在興緻勃勃的相互敬着酒,都在恭喜,都在雀躍,皇上也被大臣們不斷的恭維着,楚罹的情緒不錯,像是無所憂慮般,對誰都保持着明媚笑臉。整個殿内,恐怕隻有榮連浩的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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