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鶴村的人雖然隻有幾十戶,可這僅有的幾十戶,就足夠闖進謝家,然後,毀了謝家。謝遠聞言,微微鼓起的包子臉又鼓了鼓,終是嚴肅着一張臉,開始對家中簽了死契的仆人道:“将所有簽了活契的家仆帶去後頭的桃園,再将桃園的後門打開,允許村子裡的婦人孩童和老人進入。”頓了頓,又道,“然後,将桃園的大門鎖緊。鑰匙……就不小心丢到深井裡去了罷。”五年前,蜀地大旱,五鶴村亦是如此。因此五鶴村的井就挖的非常深,謝家的井更是如此。而那樣深的井,裡頭還有極高的水,根本就沒有人能順順利利的從裡頭再将鑰匙給撿上來。那仆人一怔,心頭一駭,要知道,鑰匙無論是給了誰,一旦桃園出事,謝家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子,就必然要面臨着開門救逃到桃園的村民的責任。就算是其中有些村民若是突然心懷不軌,有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企圖,謝家幾個主子,又如何躲得過?倒不如,鑰匙直接丢了,到時,無論那狼群是否當真襲擊了五鶴村,謝家人都有話說。謝若錦從方才開始心頭就是一陣狂跳,隻覺自己曾經或許當真是做錯了。如果當初她并沒有為了能棠自己和家人在沒有回北地的七年裡頭過得舒坦一些,因而小心翼翼抱了那些金銀的話,或許,就算他們一家此刻困苦了一些,回到北地後會因這些年的苦難和禮節的缺失而遭受一些嘲笑,但,那終究是平平安安的不是?哪裡像如今,他們一家竟然遭遇了狼群!要知道,前世時候,根本就沒有狼群下山,侵襲五鶴村這件事情!謝若錦這樣想着,心頭既驚且懼,就聽到了謝遠的話。她微微怔住。雖然前世的謝遠也是極聰明的,過目不忘,天生的好記性,可是,前世的謝遠在這個年紀,還是個小小的有一點點驕傲的孩子而已。等這個有些聰明、有些驕傲的孩子被遠遠送去了長安為質,那個孩子身上的驕傲和聰明才開始一點點的被磨去。隻是即便如此,那個謝遠,也一直都用自己小小的稚嫩的肩膀,為自己的姐姐弟弟和阿娘努力的遮風擋雨。謝若錦的思緒漸漸飄遠,等她再回過神時,就見江氏已經又抱着謝遠哭了起來,不許謝遠離開房間,而謝念已然站了出來。“阿娘,不若由我換了男裝,代替阿弟出去?”謝念和謝遠是孿生姐弟,二人又還年幼,如今在容貌上,倒是有八九分的相似,由她去扮謝遠,的确不太容易被人分辨出來。謝遠卻堅決道:“不必。方才離得遠,還不太能聽清,現下離得近了,我的的确确聽到了阿守的聲音。阿守從不傷害我,我出去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妨礙。”謝念繼續與他争執起來。謝若錦糊塗了片刻,就聽她身邊的侍女低聲為她解惑道:“小娘子,村民大都進了桃園避難。那狼群估摸着是循着人味多的地方,竟也追到咱們家院牆外了。喏,就是桃園外頭。隻是那桃園裡的村民太多太雜,有人聽着自己家人在院牆外的慘叫聲,就忍不住開了後門,想要将自己家人放進門來……結果、結果狼群也跟着闖進了桃園!”謝若錦一驚,不意自己隻是稍稍的一個走神,狼群就跑到了桃園裡頭。而這也就意味着,那些待在桃園裡的人,若是沒有他們這邊的開門救人,就必然要整個村子的人直面狼群。至于結果是死是活,也僅僅能憑借狼群是否要殺人吃人而已。“人不能不救。”謝遠肅然道,“那是一整個村子的村民。當年,我們一家能來五鶴村避難,也多虧了村民的幫扶和守口如瓶。若非如此,咱們一家,早已被廢帝的人所虜獲,就算不死,也定要遭受種種侮辱。若是大部分人無事,我們或可坐視不理。但,既一村之人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脅,那我們家中,必要有人出面相幫。”而不是僅僅的隻派奴仆出面而已。至于那把被丢棄的鑰匙……呵,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那把鑰匙當真丢了。一室的人都陷入沉默之中。而桃園那邊的叫喊聲、祈求聲和詛咒聲也越來越響亮。謝遠終究是打算親自去,可是江氏如何能放他離開?她狠了狠心,一把抱住了謝遠,側首看向一旁的謝念。謝念和謝遠是孿生姐弟,今年同樣是七歲。隻是因江氏的偏心,她倒也比尋常七歲的孩童成熟的多。幾乎是一瞬間,謝念就看懂了江氏的眼神。她心下一顫,仍舊堅定的站起身,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怨恨:“我這便去換衣裳。”謝雲屏、謝寒盡和謝若錦同時沉默下來。謝遠瞪大了眼睛,他想要掙脫江氏,卻被江氏越抱越緊,根本不給他任何離開的機會。謝遠清楚的看到謝念走到門口時,忽然轉過頭,對他輕輕一笑。沒有任何的怨念和恨意,隻有身為姐姐的安撫而已。謝遠沉默下來,然後才冷靜開口:“阿娘,我不去了,你,放開我。我們總要安排一些身體強壯的人跟随四姐一起出去。也要安排人在牆頭手持弓箭射殺狼群,引起狼群慌亂,給村民逃離的時機。”江氏微微放開一些謝遠,定定的看着謝遠的眼睛,問道:“真的?”謝遠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他微微一笑,認真地開口:“真的。阿娘,你知道的,我從不說謊。”的确,她的兒子,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謊呢。江氏這般想着,于是就松開了謝遠,溫柔道:“這樣也好。她總歸是你的阿姐,你能想着她,很好。”想了想,又道,“不過,你最重要。”謝遠依舊笑着,也不出門,隻在房間裡就開始安排人手。女人都留下來,強壯些的還要拿起武器,在院子裡好生守着。其餘男人和謝遠的二十個十歲左右的“跟班”,則是統一被謝遠安排去桃園緊連着的那個藕園。那二十個“跟班”,自從跟了謝遠,就一直跟着謝遠一起練武射箭——原本江氏是沒有這個打算,而謝若錦一直覺得謝遠遲早會死,便也沒有提及這件事情,隻是謝遠畢竟有着前世的記憶,又在襁褓之中時,知曉自己的讓人格外糾結、将來也定然會危險重重的身世,因此就在三歲那年,便對江氏說了學武一事。江氏對此原本無可無不可。不過,彼時戰事還未曾停歇,江氏一方面唯恐戰事會突然間波及到蜀地,一方面又想着若他們一家回到北地時,戰事還未曾結束,那麼,她的兒子若是能允文允武,豈非會受到郎君更多的重視?更退一步說,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本就有射箭和騎術,讓兒子早一些學,倒也不奇怪。于是江氏就花了不少銀子,請了一位不錯的武師傅來教導兒子學武射箭,當然,也順便任由兒子去采買了二十個隻比兒子大了幾歲的男童回來,任由兒子去管理他們。而四年的時間裡,這二十個小小少年郎,顯見也的确學了些東西,因此謝遠安排他們也一同去藕園,并沒有人覺得有半分的奇怪。畢竟,論起箭術,這二十個小少年比起一些大人,反而更要厲害一些。于是一番安排下來,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而已。謝遠依舊穩坐房中,江氏的心也慢慢的安定下來。謝遠又為她斟了一杯茶水。江氏心中覺得至少這次兒子不會死了,她終身的依靠不會離開,于是便又有些高興起來,很自然的喝了謝遠的茶水。謝遠接着便一杯茶水一杯茶水的倒,不但給江氏喝,還給自己喝。江氏不疑有他,謝遠斟茶,她便喝。直到三杯茶水下肚,她才驚覺有哪裡不對。隻是茶水喝的太多,江氏清咳一聲,便從席上起身,不得不去更衣。謝遠見人走得遠了,便也立刻起身,毫不猶豫的就朝藕園走去。他去的有些遲了,可是,就算是遲,他也必須要趕去。謝若錦見狀想攔,謝雲屏卻淡淡道:“他既生為男子,生來比女子尊貴,那麼,該他承擔的責任,他就不該推脫。”謝若錦急道:“小妹已然去了,且生死未蔔,他再去,又有何用?何必再搭上一條……”她頓了頓,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謝雲屏看着外面,道:“他若不去,定會此生難安。”且,那是她們最驕傲的阿弟,怎會當真推脫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呢?縱然是阿娘糊塗,阿弟卻從來不糊塗。謝若錦一時語塞。謝寒盡忽而道:“也未必就會出事。阿弟不是說了,阿守也在。阿守在,便會護着阿弟。”自從兩年前阿弟在山林裡試探打獵時出事,被阿守所救,一個嬌生慣養的小郎君,一個被狼養大的狼孩,便就成了朋友。阿弟時不時的就會帶着結實的衣裳和好吃的飯食、點心去看阿守,并逼着阿守洗澡說話。阿守雖然隻“嗷嗚嗷嗚”的叫,但卻真的喜歡和阿弟待在一起。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穿越之東宮+番外 打賭 重生末世之命主青龍 霄姬 (網王同人)劍靈 快穿之路人有毒 緬北真實經曆,驚魂100天 我有無上資源,師姐師妹迷上我 網王同人之無語 全息網遊之虛拟青樓/虛拟最歡樓+番外 時間回溯之死亡以後+番外 (聖鬥士同人)穿越聖鬥士之龍的傳人 (死神同人)我和藍銀是好友 昏君[重生] 陸總歸來:童小姐,别來無恙 末世之拯救過全世界的那個男人 一派狐言 末世星球之情緒不穩定你就死翹翹 男主顧景熙女主孟瑾瑤的 修羅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