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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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分鐘以前，曉維也被迫承受了她的好意，聽她指點自己的發型和唇膏，聽她教授自己如何自我修煉自我提升維護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又聽她講她新投姿的嬰兒早教機構。曉維幾度試着轉移話題，每次話題又被轉回來，她坐如針氈又脫身不得。後來她發現喝酒的時候高太太的話比較少，結果卻是她自己先喝多了。此時喝多了的曉維開始同情周然了。她猶記得當年那個幹淨清慡陽光健康的大男生，學與玩都輕松自如，活動課隻和男生打籃球，晚自習的後一半時間總是光明正大地看包着語文書皮的翻譯小說，與任何人都保持着友好而适度的距離。曾幾何時，他陷入這種本該與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與他們相處默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曉維有些恨自己。以前周然說她&ldo;耳軟心軟&rdo;，當時她隻覺得不中聽，如今則深有體會了。周然一定也是認準了她這點才把離婚這事拖到了今天依然未果。曉維帶着一點複雜情緒踮腳去拿放在高處的浴鹽。因為喝了不少酒的緣故，她暈沉沉的，平衡感也差，落腳時重心不穩，先是人一歪，再來手一滑，整個玻璃瓶子便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發出清脆的響聲。曉維自己先吓一跳，兩三秒後，門突然被敲響：&ldo;你怎麼了？&rdo;曉維大腦一時有些不轉，周然剛才明明走了不是？她猶自摒着呼吸，還沒想好該如何回應，門已經咣的一聲被猛地打開。曉維反應不過來究竟是自己沒上鎖，還是周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了鑰匙，或者這門太不結實被周然踢開了，但她剛才正在反思自己對于周然的爛好心與沒主見，此時被他瞅見，仿佛心裡的那點想法被他看穿一樣，一時又羞又憤，反射性地抓起另一瓶洗發水朝着門扔過去：&ldo;你出去！&rdo;那瓶洗發水隻是打到了門框上，連周然的衣角都沒碰到，而曉維的身體向前一傾，一腳踩在剛才碎掉的某片玻璃上。幾分鐘後，曉維穿着毛巾浴袍坐在c黃頭，頭發還滴着水，受傷的那隻腳則翹在c黃頭矮櫃上。周然借着c黃頭台燈的光給她把碎玻璃屑挑出來，用酒精仔細清洗，貼上創可貼。曉維腳底有兩處傷，創口不算太深，但是非常疼，也流了不少血。傷口疼的時候連太陽穴都一跳一跳，酒精浸過傷口時那痛感更是倏地鑽到心底。她咬着牙不出聲。浴袍是匆忙套上的，裡面什麼都沒穿。當周然把她的腳稍稍擡高，她使勁地向後縮了縮，免得有漏底的危險。周然無奈地止住動作：&ldo;現在還有剛才，你都用得着嗎？我又不是沒看過。&rdo;曉維也承認自己矯情得過頭。夫妻這麼多年，該做的都做過，即使冷戰談判期間也常睡在同一張c黃上。剛才她那種反應，倘若說出去會讓人笑死。&ldo;這下子倒有明天缺席的最佳理由了。&rdo;曉維把腳縮進被子。明天高萬年夫妻搞了個慈善球賽，曉維不想去，先前還在苦苦地找合适的籍口。曉維的肚子也恰在這時不争氣地叫了一聲。她捂住胃，覺得難受。&ldo;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加蜂蜜嗎？&rdo;周然問。&ldo;如果你願意，給我沖一杯麥片，謝謝。你也該早點回去了。&rdo;曉維的廚房兼餐廳裡沒有熱水瓶，沒有飲水機，隻有個電水壺。廚房收拾得還算幹淨，但東西擺放得沒邏輯，周然找了很久才找到麥片。燒水洗杯子泡麥片用涼水降溫後加蜂蜜，當周然做完這些端着杯子回到卧室時，曉維已經睡着了。c黃頭台燈幽暗，曉維的頭歪向另一邊，燈光映出她側臉的輪廓。她的呼吸不算穩，并不像熟睡的樣子。周然把杯子放下，在他先前坐過的那張凳子上坐下。坐了十分鐘，曉維始終沒有要醒過來的迹象。周然自己也有了些困意，看看時間夜已深，明日需早起，要回去換衣服。而林曉維的逐客令早就下了很久。周然去檢查了一下曉維的窗戶和煤氣，把水杯、面紙和曉維的手機都放到她觸手可及的地方，揭開一角被單看了看她受傷的腳，确定無大礙。然後他重新坐回那張凳子，他的聲音很低很輕，但是在這個内外俱寂連鐘表滴嗒聲都沒有的小房間裡，顯得足夠清楚：&ldo;以前的事，我沒有立場為自己辯解。但是，如果你肯原諒，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我不會再讓你感到委屈。&rdo;曉維還是一動不動。周然替她把燈關掉，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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