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太摟了摟她,歎道,&ldo;阿彌陀佛,瞧我這心肝兒能幹的,竟還會和嬸子開鋪子,果然比她母親當年還強些,不像她母親死心眼子,抛下了我和這可憐的兒,撒手就去了。&rdo;毋望忙道,&ldo;老太太别傷心,媽媽和爹在那裡定然也過得好,他們兩個既在一處,彼此也有伴,如今我回來了,日日供奉香火,舅舅又找回了他們的骸骨,他們也居有所,食有餐了。&rdo;謝老太太唏噓不已,&ldo;可不是麼,你不知那亂葬崗裡是什麼光景,墳頭林立卻連個碑都沒有,你舅舅托人找了當年給他們收屍的人,在裡頭轉了三天才找着的。&rdo;毋望聽了又暗暗垂淚,吳氏見了打岔道,&ldo;快别說這些了,昨兒我娘家侄兒來,給我捎帶了兩筐新摘的枇杷,因急着言哥兒房裡的人,還沒來得及給各院送去,過會子我叫丫頭們分一分,每家都嘗一嘗罷,今年雨水少,竟比往年還甜些。&rdo;謝老太太道,&ldo;那敢情好,我正念着呢。今兒晚上你們各處别生火了,都到我這裡來吃罷,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大太太,可曾派人去找言哥兒了?叫他早早回來把事兒了了,為這事兒我心裡憋得慌。&rdo;白氏諾諾稱是,又道,&ldo;派了人出去了,想也快回來了,老太太看别急壞了身子,一個妾罷了,值什麼,不過在别院做三天法事,完了送出去也就是了。&rdo;毋望靜靜聽着,心裡也替那貞姨娘難過,這世道本就是如此,妾都不作人看,活着時沒體面,若死了,念三天經,進不了宗祠也葬不進祖墳,随便找個地方埋了,這一輩子就算過完了。謝老太太道,&ldo;我隻惦念仁哥兒,那孩子才死了親娘,萬萬别虧待了他。&rdo;白氏道,&ldo;老太太放心罷,貞姨娘病了那些日子,仁哥兒早抱去給他嫡母養着了,孩子才滿周歲,也不懂什麼,往後我時時督促,叫那些奶媽子丫頭們盡心照顧也就是了。&rdo;謝老太太聽了沉默了一會子,半晌才道,&ldo;他好歹是你嫡親的孫子,你别隻管扔給言哥兒媳婦就算完,隔着肚皮的總歸不一樣,何況她自己還有個小子,難保不分出個上下高低來,千萬别苦着了孩子,實在不成你就抱過去自己教養,如今儒哥兒也大了,不用你cao心了,你隻cao心那苦命的孩子罷了。&rdo;白氏道是,有些尴尬,總歸一個長輩在小輩面前受訓斥,面上挂不住,轉眼瞧毋望,毋望隻對她淡淡一笑,她便也釋懷了些。吳氏并不管他們那些,親熱的拉了毋望的手道,&ldo;姐兒,你愛吃什麼愛頑什麼隻管同我說,我這就差人收拾屋子去,我那園子裡有兩間屋子鄰水而建,推開後窗子就能看見燕脂湖,東西窗若通開,湖上風都吹進來,極涼慡的。&rdo;毋望道,&ldo;謝舅母替我打算,我這一來給舅母添麻煩了。&rdo;吳氏喜道,&ldo;我如今整日閑着,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叫我白撿個閨女,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就麻煩了。&rdo;說着又給老太太福了福道,&ldo;老太太,容我先告退罷,待我将一切打理好了再來接姐兒。&rdo;謝老太太點點頭,她歡歡喜喜的去了,另兩個舅母又說了會兒話也退了出去,謝老太太道,&ldo;你這二舅母着實可憐,這些年都未見她這樣高興過,你去了她那裡定要孝敬她才是。&rdo;毋望道,&ldo;我省得,隻是我原打算給爹媽守三年孝的,過陣子想搬青衣庵裡去。&rdo;謝老太太吃了一驚,思量一番後道,&ldo;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給爹媽守孝本也是應當的,可你如今大了,你爹媽也過去六七年了,你若有心隻守一年便罷了,也不用戴孝,平日穿素服,并不用搬進尼姑庵裡去,将你爹媽的牌位接回來供奉,早晚一柱香就成全了你的孝心了,這大好的年紀常伴青燈古佛,我心裡斷然不受用的,我還能活幾年呢,你才回來又要去,我又不得常見你,這可叫我怎麼好呢!&rdo;毋望見外祖母悲傷得那樣也不好拂逆她,隻得先應下再作計較。老太太看着她實在憐愛,又在懷裡抱了一陣,道,&ldo;你既回來了,先在家歇兩日再去祭拜你父母,因你母親是嫁出去的,沒法子進謝家的祠堂供奉,上年你大哥哥到劉家去了,誰知劉家的人說,劉家祠堂不放砍了頭的後人,直把你大哥哥給哄了出來,你哥哥又氣又恨,回來哭了一場,沒法子,隻得将牌位送到松竹寺裡,現下你回來了,也好将他們請進門,你二舅母定不會說什麼,就放到她那個園子裡的神龛下,你在家行孝也就罷了,年輕輕的在庵堂裡待着,時間久了豈不要勘破紅塵麼,那還了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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