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嫔愣了愣,忙道,&ldo;沒有的事兒,我昨兒差點把耳朵揪下來,傷大發了。&rdo;貴妃蹙眉一瞥,這麼小樁事兒說的那麼唬人,也虧她的!靜嫔知道她不待見了,趕緊咳嗽了聲轉移話題,&ldo;您今兒上懿嫔那兒去了?五阿哥這會兒怎麼樣?&rdo;貴妃滿臉的不在乎,&ldo;十幾個禦醫輪着看,就那麼回事兒。養大難,就是拉拔大了,能不能活到弱冠也不好說。懿嫔這樣厲害人物,栽在孩子上頭,半瘋半傻的滿可憐。&rdo;靜嫔囫囵一笑,&ldo;都是命,自己命不好,怨誰?我前兒看見愉妃帶四阿哥出來遛彎,哥兒包在金絲襁褓裡,虎頭虎腦别提多好玩了。依着我說,還是貴主兒福氣最叫人眼熱。您都有兒子了,雖說不在自己跟前,想了,悄沒聲的過去瞧一眼,抱一抱。哥兒出息了,您将來也有依仗。不像我們似的,光杆兒,天天這麼混吃等死。&rdo;&ldo;你們還年輕,又不是不會生,愁什麼?&rdo;貴妃心裡有小小的得意,嘴上卻打馬虎眼。靜嫔知道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直搖頭訴苦,&ldo;您隻當往後還有我們的份子?我和您說過吧,我自打進宮,就承幸了一回,讓我上哪兒懷孩子去?我是瞧明白了,這後宮将來就是禮貴人的天下。您也見過敬事房記檔,怎麼說?萬歲爺最近傳過誰?皇後是鋸了嘴的葫蘆,自個兒不中用,男人翻誰的牌子全不過問。她隻等着天上掉餅砸中她,誰生了兒子抱給她養,她就萬事大吉了。咱們呢?咱們怎麼辦?縱觀這深宮,最明白事理的隻有您,也隻有您懂得咱們的苦處……再退一萬步,咱們不說旁人就說禮貴人。萬歲爺這會兒是下了江南,等他三月裡回來,您瞧着,馬六兒的大銀盤裡就該隻剩她素以一個人的綠頭牌了。她年輕輕的姑娘,一碰就有了喜信兒,回頭孩子落地再歸到皇後名下,您想想,皇後養大的孩子能和旁人一樣兒的麼?生母又得寵,到時候立太子稱帝,兩宮皇太後……咱們這些太妃呢,就該上園子裡吃齋念佛去喽!&rdo;靜嫔這話挑起了貴妃連日來深埋心底的恐慌,沒人的時候自己琢磨已經很覺心驚,現在從别人嘴裡出來,惶駭程度便擴散到無限大。她知道自己不是大度的人,和皇後積怨也深。姓昆的最會裝樣,面上是君子善人,背地裡小算盤打得噼啪作響。前頭幾位阿哥她不養不是因為别的,就是以為自己能生,隔層肚皮隔座山嘛,她不稀罕。誰知眼下自個兒房事上頭不行了,女科裡的毛病重,自己也當心身子,就着急要領别人的孩子。靜嫔看她老僧入了定,知道八成說動她了。轉過頭看外面,莺聲燕語道,&ldo;貴主兒,我問您個事兒,您說一個女人她不能生養,男人還能在她身上花心思嗎?&rdo;這個值得探讨,男女之間的愛情,歸根結底還是要瞧孩子的。有孩子就有維系,哪怕帝王家親情再淡薄,父子間的人倫總逃不了。貴妃道,&ldo;這世上有幾個爺們兒能真心一輩子愛一個人?開頭談愛還說得過去,時候久了,我瞧不一定。&rdo;&ldo;那就結了,其實命裡有沒有子息,并不一定要看老天爺的。&rdo;靜嫔敲打着膝蓋緩聲道,&ldo;我知道皇後待禮貴人不薄,她小廚房裡請了個蒙古廚子專做酪的,三天兩頭出些新鮮吃食送去給禮貴人同享……&rdo;貴妃面上無波,心頭卻一動。看了靜嫔一眼,很快垂下眼抻抻衣角,&ldo;皇後主子果然體念,隻是堂堂的一國之母巴結個下等宮妃,啧啧,真個兒替她委屈得慌。&rdo;靜嫔見她指東打西,頓覺這人不上道。兩個人不是一條心,到最後各有各的顧慮,大事小情都難成。也帶了點拿喬的意思,站起來掖掖鼻子虛應,&ldo;可不是麼!唉,坐久了有點寒浸浸的,貴主兒您還不回宮?我可呆不住了,給您告個罪,我得先走一步。&rdo;貴妃道,&ldo;你等會兒,既然到了這裡,咱們結伴兒上欽安殿拜玄天上帝去。&rdo;靜嫔回身看她,這是要和她歃血為盟麼?拜玄天上帝彼此捆綁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實話她愛吃螃蟹,卻不愛沾染一手腥味兒。可貴妃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要是不給她點承諾,她辦起事來隻怕也難放手腳。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天一門,先拈香叩拜,嘴上沒有明說,彼此心知肚明。拜完了神轉到邊上香亭裡,貴妃道,&ldo;你才剛說的我可往心裡去了,廚子我那兒有,做什麼點心都随意,隻是不明白你說的&lso;不一定看老天爺&rso;……不看老天爺,看誰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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