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傻乎乎地擡着下巴看個沒完,直到車輪聲逼近,她愕然回頭,看到鄒晉的車,才發覺他比意料中回來得更快。鄒晉搖下車窗對司徒玦微笑示意,把車停靠在一邊,說道:&ldo;我覺得出于常理我還是要問一句,司徒同學你要不要進屋坐下來喝杯茶。&rdo;司徒玦趕緊搖了搖頭,&ldo;我還是不打擾您了吧,鄒……院長。&rdo;她好像每次都不知道該叫他鄒教授還是鄒院長。鄒晉又笑了,雖然司徒玦不知道這個犯傻的小細節有什麼值得把鄒閻王逗笑的。&ldo;這是韋有根同學患有急性帶狀孢疹的醫院證明,麻煩您看一下,鄒院長,您就給他一次機會吧,讓他順利畢業。他平時很用功的,家裡又都指望着他,非常不容易。缺考的事隻是意外,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事了。&rdo;鄒晉接過那張吳江的&ldo;傑作&rdo;,糙糙地掃了一眼,揉了揉自己的額頭,&ldo;我累了,真比不得你們年輕人,這樣吧,我們院子裡說話。&rdo;司徒玦這才留意到他一手還提着行李,手腕上搭着外套,雖然風度不減,但臉上難掩疲憊之色,她暗罵自己心太急,隻有點頭的份。院子的糙坪上有一套刷着白色油漆的休閑桌椅,司徒玦狗腿地去給鄒晉拎包,鄒晉笑着拒絕了。兩人坐在了椅子上,鄒晉放下了東西,好似重重地舒了口氣。&ldo;鄒院長您現在可是大大的名人了,我也聽說了您剛獲獎的成果,大家都說您是藥學院的鎮院之寶,也是大家的奮鬥目标。&rdo;司徒玦嘴裡像抹了蜜,什麼好聽就挑什麼說,不過,在她看來,她說的确實也是實情。&ldo;是嗎?&rdo;鄒晉的嘴角隻是微微向上一勾,&ldo;司徒玦,你說的&lso;大家&rso;也包含你嗎?&rdo;&ldo;當然!&rdo;司徒玦一臉的誠懇。&ldo;但是我知道要達到您這樣的高度不容易。&rdo;&ldo;可是從這樣的高度墜落卻很容易。&rdo;按說最近應該是春風得意的鄒晉臉上卻看不到太多的喜色,相反,隻有倦意和些許無奈。&ldo;榮譽是個好東西啊,出成果是我們這樣的人畢生的夢想,不過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利益,很多讓人不愉快的事也跟随着來了。&rdo;司徒玦愣愣地看着名利俱享,成果累累,盛況如烈火烹油的中年教授。她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有這樣的感歎,但是看他的樣子,說的卻不像是假話。鄒晉無意識地撥弄着小根的&ldo;醫院證明&rdo;,忽然問道:&ldo;司徒玦,在你眼裡我是個怎麼樣的人?&rdo;&ldo;啊?&rdo;這個問題實在的突兀而奇怪,司徒玦一點準備都沒有,她吓了一跳之後,順着自己的本意說道:&ldo;我沒想太多,您就是我很尊敬的師長,在學術上很讓人敬佩的前輩。&rdo;她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了一句,&ldo;雖然很多人說您平時有一點點嚴厲,一點點!&rdo;鄒晉笑道:&ldo;我看不止一點點吧。&rdo;他的笑意慢慢地帶有點自嘲的意味,&ldo;其實我是一個不太會處世的人,總也學不會圓滑,除去學術方面,在别的地方,又太過随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想我是失敗的,因為我并不具備足夠的理性。&rdo;&ldo;人無完人,教授,我覺得您已經很完美了,您說的完全理性那隻有聖賢才能辦到,可是聖賢是很孤獨的。&rdo;司徒玦說。&ldo;我的夫人曾經斷言我這樣的性格并不适合回國發展,不過我沒有聽她的,現在我開始覺得她是對的。&rdo;&ldo;第一次聽您提到師母。&rdo;司徒玦還是藏不住自己的好奇,大家都聽說鄒晉是已婚之身,隻不過他的另一半是何方神聖,就連他自己帶的學生都鮮有聽聞。鄒晉說:&ldo;我的夫人是個很值得讓人敬佩的女人。&rdo;他接着對司徒玦說了個名字,司徒玦随之睜大了眼睛,那是個在藥學院學生聽來大名鼎鼎的名字,從科研成績到學術地位都不比鄒晉低,甚至淩駕于他之上,司徒玦隻知道她人在美國,卻從未把她和鄒晉聯系起來。&ldo;她給過我很多的助益,就像我生命裡的良師益友,而我在她面前,總像個易犯錯的小學生,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所以我堅持選擇回國發展,不在同一個星系,遠離太陽,也許我會覺得我沒有那麼黯淡。&rdo;鄒晉開着自己的玩笑。說不清什麼原因,司徒玦聽到有人這樣客氣推崇地評價自己的愛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她想,也許更高層次的結合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就像波伏娃和薩特,就像蔡琴和楊德昌。反正她是做不到這種境界的,她和姚起雲就算彼此消融,也要做宇宙中距離最靠近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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