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會,所以各國與教會勾心鬥角,暗潮洶湧,一直都沒停止過,甚至有人提出宗教改革,建立新教,其中也有各國的暗中扶植,借以對抗教會。”朱翊鈞下了結論:“由此可見,泰西即便富裕,也不是銅牆鐵壁,大明雖然如今弊病叢生,也非無藥可救。”趙肅笑道:“不錯,陛下一語中的,入木三分,确是如此。”朱翊鈞思忖道:“這樣吧,你未來負責造船這一塊,又和市舶司打交道,少不了和泰西人打交道,屆時若碰見一兩個學識淵博的,可引來給朕見見,朕要親自問問西洋各國的情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微臣遵旨。”趙肅說完,又想起自己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這話說得有點不倫不類,不由微微一窘,幸而天色尚黑,對方也沒注意。從趙肅口中,朱翊鈞對西洋又多了不少了解,以至于之後的泰西傳教士來華,受到接見,本以為天朝皇帝對泰西知之甚少,不料朱翊鈞張口就來,如同親見,不由大為驚奇,自此收斂了小觑之心,這是後話了。“肅肅,你怎麼對泰西的情況如此了解?”趙肅面不改色地随口扯謊:“臣從小在長樂那邊,家鄉有人出海謀生,下了南洋那邊,聽過一些見聞,後來到了萊州,開放港口,也接觸了一些外來的商人,所以知道得多些。”朱翊鈞點點頭,沒有生疑,又歎道:“朕雖然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但總覺得眼下朝廷内外,要解決的事情實在多得很,心裡又未免焦躁了些。”實際上趙肅覺得也是,他身臨其境,才知道很多事情做起來并不是那麼容易,這個時期究竟會不會像前世一樣成為明朝衰落的轉折點,也就要看這十幾年了。但如果他也流露出着急的情緒,隻怕皇帝會更加焦躁,故而隻能安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慢慢來罷。”朱翊鈞嗯了一聲:“張師傅着手吏治,以他的雷厲風行,朕也不是太過擔心,若是因下手太狠,得罪了人,這事朕自是要保他的。你在工部,海禁一事也上點心,回頭朕與張師傅說說,把市舶司也劃到你手下。”言語之間,少年的帝王氣度隐約可見。“隻是眼下軍隊廢弛,縱有戚繼光、譚綸這樣的人才,也是杯水車薪。”“陛下英明,所以臣以為,軍隊需要改革,不過得等張閣老整饬吏治之後,再來動軍隊這一塊,就名正言順,也容易很多。”“如此說來,朕倒想讓戚繼光上個條陳,他治軍多年,對軍隊弊病再熟悉不過,朕想聽聽他怎麼說的。”“甚善。”趙肅覺得他這陣子進步飛快,不僅思慮周全,行事穩重,而且氣場越來越足。卻不知朱翊鈞為了趕上他,也為了不被張居正挾制,暗地裡付出不少心血去學習。兩人說得興起,便靠在床榻上聊着,有趙肅在側,朱翊鈞精神頭十足,一聊就到了天色吐白,外頭侍衛過來詢問皇帝是否回宮,結果等裡頭門一開,發現皇帝頂着兩個黑眼圈出來。侍衛不敢問,隻得叠聲請他趕緊回宮,否則太後怪罪下來,他們擔當不起,朱翊鈞隻能跟趙肅道别:“老師,那等你明日進宮再說罷。”他心中對趙肅有份情愫,卻也沒失了尊敬,更不願旁人對趙肅有絲毫怠慢,所以在人前,素來都稱老師或師傅,以示敬重。趙肅也行禮道:“恭送陛下。”朱翊鈞又說了幾句,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趙肅将他送到門口,目送着他離去,一轉身,便瞧見賀子重靠在門口。“昨晚歇息得可好?”“還好,就是沒人抵足而眠,秉燭夜談。”賀子重漠然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與你說。”趙肅拎着他進了兩個孩子的寝室。裡屋按照趙肅的設想布置過,一張偌大的嬰兒床,周圍挂着五顔六色的小雞小鴨,都是布縫起來的,裡面塞滿布絮,還有鈴铛,風車等等玩具,不一而足,這些都是趙肅根據記憶中的印象,把後世嬰兒床的擺設照搬過來,牡丹和連翹照顧孩子盡心盡力,又有乳母和下人,照顧兩個孩子綽綽有餘。此時兩個嬰兒剛剛被喂飽,神采奕奕的眼珠子到處亂轉。饅頭比較活潑,富有傾訴欲,瞧見有人來了就咿咿呀呀亂叫一通來,說着隻有自己聽得懂的語言。而湯圓比較安靜些,蓮藕似的小手揮了幾下,對着父親邊流口水邊傻笑。“義、父?”賀子重重複着剛才從趙肅嘴裡冒出來的詞。“不錯,讓他們認你為義父,将來也要如待我一樣孝順你。”趙肅笑道,一邊握住湯圓的小手回應他的熱情,暗自可惜沒有攝像機可以記錄孩子的憨态。“我是鞑靼人。”賀子重語調生硬地陳述。“那又如何?”趙肅挑眉。他沉默了一會兒:“你當官,會被彈劾,而我會成為你的把柄。”趙肅淡淡道:“除了我,也沒人知道你的身世了,你是大明的子民,誰敢說不是?等你以後在軍中建功立業,就更無人敢小觑了。”“軍中?”賀子重蹙眉,被他一個接一個丢過來的消息轟炸得有點茫然。“我已經給戚繼光寫了信,過陣子,你就可以到他那裡報到了,當然,職位不會太高,怎麼也得從小兵當起,但在他手下,如果你能力突出,也不會被埋沒的。”先前賀子重每回看到禁軍侍衛,臉上表情都會有細微的波動,趙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把賀子重綁在身邊,這樣太過自私。他武藝高強,又不怕吃苦,天生是軍人的料子,不該隻是保镖侍衛的角色。“我不走。”賀子重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在床上扭來扭去的嬰兒。趙肅沉聲道:“子重,你是我兄弟,而不是家丁,你應該有更好的前程,不該浪費在這裡。我現在是京官,不用再像前幾年那樣到處奔波,也就不需要什麼保護了,而你就像一把劍,再鋒利的劍,如果很久不用,也會鈍掉。”“我不想走。”賀子重硬邦邦道。趙肅見狀,隻好換一種方式:“照現在來看,軍隊遲早是要進行改革的,如果你在軍中,将來說不定能幫上我的忙。”賀子重臉上終于有了松動,他想了半天,問:“什麼時候去?”“陛下會讓戚繼光上條陳,屆時你去找戚繼光,順道轉達陛下的批複。”“嗯。”賀子重沒什麼異議,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他确實想從軍,但又舍不得離開趙肅一家,所以從來就沒提過這茬,卻沒想到趙肅竟然幫他想到了。他面無表情:“孩子的名字定了沒,我不想别人問我幹兒子叫什麼名字的時候,我說叫饅頭和湯圓。”趙肅哈哈大笑:“放心吧,我都想好了,就叫趙耕和趙耘,一分耕耘一分收獲,讓他們長大了要努力幹活,賺錢養他們親爹和幹爹!”饅頭和湯圓,哦不,是趙耕和趙耘還不知道自己悲催的命運已經被老爹定了下來,兀自沒心沒肺地吐着泡泡,看着大人們傻笑。朱翊鈞剛回到宮,就聽到翡翠說太後娘娘要見他,已經來過幾次。他下意識問:“哪位太後?”翡翠小聲說:“慈甯宮李娘娘。”朱翊鈞略一皺眉,瞬間恢複平靜。“知道了。”翡翠看着皇帝遠去的身影微微怔愣,她還記得幾年前,仍是太子的朱翊鈞每回被李貴妃教訓,或多或少總會流露出些情緒,但曾幾何時,這種外露的情緒已經看不見了,而她也漸漸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張宏,”朱翊鈞叫來随侍太監,“你到佛堂一趟,請太後到慈甯宮,就說朕在那兒。”“是。”慈甯宮裡,李氏繃着張臉,看着朱翊鈞走進來,沒什麼表情。“母後安好,兒臣前來請安。”他仿若無事,微笑行禮。“跪下。”朱翊鈞從善如流,撩起袍子下跪,沒有絲毫遲疑。李氏并不因此而面色稍緩,依舊冷冷道:“你可還記得,你父皇臨終前,對你說過什麼?”“讓兒臣當個明君。”“那你現在所作所為,像個明君的樣嗎!”李氏語氣轉厲,“要不是馮保來告訴哀家,哀家還被蒙在鼓裡,堂堂一國之君,竟然私自出宮,成何體統?!”她沒有屏退左右,于是一屋子的宮女太監都在那裡看着皇帝被太後訓斥。朱翊鈞也沒了笑容:“天地君親師,兒臣出宮探視師傅,何罪之有?請母後勿要為了這種小事傷了身體。”李氏聞言更氣得不輕:“小事?你覺得這是小事?!你也知道天地君親師,那麼師在君後!往小處說,若是皇帝有個閃失,江山社稷又該如何?往大處說,天子一言一行,無不為天下臣民效仿,若你不能以身作則,怎能服衆!”朱翊鈞慢慢地,一字一頓道:“兒臣以為,皇帝雖是萬聖至尊,卻不能囿于深宮,如同井底之蛙,也因時常出宮查看民情,才不會被蒙蔽了耳目。”他面色沉靜,并沒有像李太後那樣怒容昭顯,可也沒有絲毫退讓。兩人各有自己的堅持,眼看皇帝拒不認錯,李氏怒氣更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還狡辯,也罷也罷!來人,把張居正傳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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