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明曜坐到飯桌前,還是有點恍惚。當今皇帝費了老牛鼻子勁兒,瞞這個躲那個,闖關一樣地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和她吃頓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但是午飯流水一般上來,很快就擺滿了一桌子,不由得她不信,皇帝就是來找她吃飯的。今上一揮手,所有人都出去了,隻留下剛才領黎明曜進來的兩個宮人立在一旁伺候着。宋将軍親自坐在門檻上守着門,蒼蠅也不放進去一個。
兩個宮人一邊一個站在今上和黎明曜旁邊,給他們布菜,每布一道還會報菜名和原料。黎明曜吃着一道菜頂她一天飯錢的珍馐佳肴,一點胃口都沒有,吃兩口就放了筷子。
皇帝看她放了筷子,也停了下來,問她:“怎麼,菜不合胃口嗎?”黎明曜搖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皇帝笑着搖了搖頭,親自夾起自己面前的燴鹿肉送到黎明曜碗裡,說:“嘗嘗這個。宋家這個廚子是禦膳房大廚的高徒,鹿肉燒的是極好的。”
饒的是兩個宮人跟在皇帝身邊,見多識廣,這會子也面露驚訝。皇帝身邊的一位宮人悄聲說:“陛下,這不合規矩。”皇帝不在意地揮揮手,說:“這又不是在宮裡,沒那麼多規矩。”
規矩自己開口了,那還講什麼規矩,黎明曜隻得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鹿肉口感确實不錯,但是黎明曜現在心思完全不在吃東西上,吃什麼都味同嚼蠟。皇帝看黎明曜不吃了,揮揮手。黎明曜身邊的宮人鞠躬,站起來拍拍手,外面就有人魚貫入内,把菜都撤走了。
皇帝站起來,朝着黎明曜一伸手,招了兩招,說:“來!”伸手站在原地等着。這個動作讓黎明曜想起了爺爺。小時候爺爺帶黎明曜出去玩,開好自行車,也是這樣招招手,黎明曜就蹦蹦跳跳地過去了。一個晃神,黎明曜神差鬼使地居然就去拉住了今上的手。
皇帝“哈哈哈哈”笑得特别開心,拉着黎明曜的手,就像尋常長輩帶着小輩一樣,拉着她走到桌前,讓她先坐下,自己再走到另一邊坐下。宮人上了茶,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她的日常生活,看什麼書,繡什麼花,平時都幹什麼等等。
問着問着,黎明曜發現皇帝對她的了解非常多。他狀似不經心地問她和溫家兩兄弟的關系,又問她玄樞莊的事情,又問她醫術是和誰學的。雖說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公開的,但是身為皇帝,如果連這種小事都一清二楚的話,平時是不是也太空了些?
似乎是感受到了黎明曜的疑惑,老皇帝沒再問,而是看着手中的茶杯。上好的成窯青白瓷蓋盅散發着溫潤淡雅的光芒,皇帝似乎對這個茶杯很感興趣,反複看着。黎明曜也低頭看自己的茶杯,一時無話。
過了一會,老皇帝放下茶杯,說:“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曜兒,以後,我可以常來看你嗎?”
黎明曜又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那得多麻煩宋将軍家。”老皇帝神秘地笑笑,黎明曜立刻明白了宋将軍的身份。老皇帝說:“旁的你不用管,你就說可以不可以吧。”黎明曜福了一福,說:“隻要陛下願意,我……臣女定當奉陪。”老皇帝笑着點點頭,說:“很久沒有和故人這樣随意暢快過了。宮裡規矩大,誰見了我都恭恭敬敬,守愚藏拙的,看的人來氣。你外祖母小時候就敢和朕吵架,後來朕登基,她也是唯一一個敢跟朕講真話的人。可惜啊……”老皇帝歎了口氣,接着說:“看到你,好像又看到了當年的玉衡。不過玉衡比你更張揚,你的性子啊,像你娘。”
看着陷入回憶中的老皇帝,黎明曜隻能在一旁陪着。皇帝回過身來,對着黎明曜說:“以後我來找你,聊聊以前,說說故人。咱倆做個回憶的伴兒,可好?”
黎明曜隻得點點頭。老皇帝心情大好的樣子,居然伸手摸了摸黎明曜的頭,然後說:“快回去吧,你的婢女都等急了。”說完站在原地,示意她先走。黎明曜知道老皇帝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回宮密道,福了一福,轉身就走。
兩個宮人把黎明曜送到房門口,閃在門後,等黎明曜一出門就把門關上了。外面守着的婢女接着把黎明曜往外領。剛走進耳房,就聽見辛夷的聲音在房裡叫:“為什麼不讓我們去看小姐!”
“辛夷!”黎明曜揚聲叫道。“小姐!”辛夷的聲音瞬間提高了兩個八度:“讓開!我家小姐來了!”
“咣當”一聲,門被推開,辛夷像一顆小炮彈一樣沖了出來,跑到黎明曜面前,把黎明曜從頭發絲檢查到腳後跟。黎明曜被她看得癢癢,笑着說:“别看了,我好着呢。”辛夷疑惑地問:“宋家三小姐到底叫你幹什麼去了啊?神神秘秘的。”這時候宋三小姐從後面走過來,親熱的挽着黎明曜的胳膊,說:“秘密!對吧,姐姐?”
黎明曜笑着點點頭。對,這隻能是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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