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知道那株變異藤蔓的憤怒。
它呆呆地坐在小路邊上,蒼白的小手無意識揪着路邊的草莖,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茫然地聽着0376的聲音。
聽系統說接下來要往哪裡走,聽系統說之後的一些安排。
它們兩個非人生物在這片安靜又危機密布的山林裡顯得格格不入,系統和小喪屍的性格也像是兩個永不相容的極端。
“我們還得再往前走,從半坡繞過這片山林,前面有一片農田和村莊,那裡應該也有變異的可食用植物……”
0376仔細為小喪屍規劃前面的路,想到之前驚險的經曆後,又忍不住擔憂道:“可我們總不能一直待在山裡,山裡并不比城市安全,除了變異的植物,可能還會有變異的野獸,都太危險了,我們很難應付過來的。”
星星聽着它的擔憂,安靜片刻後,用精神力詢問它:“那我們要去哪裡?”
0376沉默下來。
它也不知道。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它輕聲說:“人類,喪屍,變異的動植物……全都有可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人類會自相殘殺,喪屍會自相殘殺,變異或喪屍化的動植物們也都會吞噬生命壯大自己。
而星星作為喪屍幼崽,它注定得不到人類的庇護,隻能在這個逐漸狼藉破敗的世界裡颠簸流浪。
0376甚至能夠想象到星星最有可能的幾種死亡方式。
被人類抓捕研究或是挖出晶核。
被喪屍啃食身體隻剩骨架。
被動物和植物撕咬,化作它們進階的養料。
隻要不是和平年代,最容易受到傷害的,永遠是老人和孩子。
外加女性。
“星星,等你吃飽之後,就要跟着我學習和做任務了,這兩件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0376這句話說的格外慎重嚴肅。
星星無聲地點頭,毫無血色的手指慢慢放開草莖,指腹上除了泥巴,還有草葉被擠壓後殘留的綠色汁液。
它站了起來,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在0376指路的時候,也會擡起腳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星星沒有見過喪屍病毒爆發前的世界,也沒有見過正常的白晝黑夜,它不知道自己腳下崎岖的路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自己吃到的第一片葉子是什麼模樣。
它沒有見過懸崖深淵,也沒有見過山林湖海。
它隻有一份别無選擇的純粹的信任,依托在0376身上,認真聽系統的每一句話,信任系統指出的每一條前路。
哪怕前面是懸崖,是深淵,是張着嘴漆黑恐怖的巨獸,隻要0376讓它往前,星星就會一直往前。
喪屍是不會覺得累的。
星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隻知道自己摔了很多很多次,還從狹窄的小路上滾落,尖銳的樹枝荊棘和柔軟的草堆落葉都一一被它碾壓而過,最後撞在一顆樹上,在0376緊張的呼喚中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昨天才被警察叔叔用溫水沖洗幹淨,并且換上一聲新衣服的小喪屍又滾了滿身的泥和草屑。
它臉上除了之前貼上的創可貼,又多出來好多細小的傷口,沒有血,沒有疼痛,也不會愈合。
星星在樹根處躺了好一會。
0376緊張地掃描過它的身體,可得到的數據分析出來的狀态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小喪屍眼睛上的布條已經在滾落過程中被樹枝刮落,它歪斜地躺在樹根處,蒙了厚厚一層灰白眼翳的雙眼睜開,無神地望着上方被樹冠遮擋的陰暗天空。
它的眼睛裡映不出這世間一切事物的倒影輪廓。
“星星,你還能站起來嗎?”0376問的小心翼翼,電子音都滋滋不穩,像是快要被吓哭了。
冰冷的金屬光球輕輕貼在小喪屍的下颚處,也不知道是誰在從誰身上汲取勇氣。
天要黑了。
星星動了動手指,緩緩擡手把光球捏在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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