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真是回來了!揉了揉還有些疼的太陽穴,陳瀾終于想起昨日晚間,她一時高興讓下頭人多多預備了一些酒,夫妻在房裡打開支摘窗對月小酌,喝到最後,除了放縱癫狂之外,她就沒有其他記憶了。因而,芸兒後頭半截話她幾乎都沒怎麼留心,扶着人的手下來趿拉了鞋子更衣洗漱,等到在妝台前坐下,她的心緒方才真正平穩了下來。“夫人。”随意一瞥紅螺呈上來的七八枚發簪,她正把手指向其中那一枚樸素簡潔的亮銀綴蝶簪,就隻聽背後傳來了一個有些畏縮的聲音。透過鏡子看見那垂手而立的人是紅纓,她不禁有些奇怪,拈起那枚發簪遞給梳頭的紅螺,這才開口問道:“一大早耷拉着腦袋,這是幹什麼?”“夫人,都是奴婢違了老爺的命。”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陳瀾為之一愣。細細一想,她方才記起之前芸兒提到的那件事,細細一想就開口說道:“他問你要東西,自是有他的用處,但你一心為我,也并沒有錯。既是他說不要叫醒我,想來今日也不是非用不可。但你以後記着,我和他是一體,他若是要做什麼事,你隻管立刻知會了我,不要理會他說什麼。”“是,奴婢明白了。”紅纓這才松了一口大氣,随即解下背上那包袱雙手捧到了陳瀾跟前,可憐巴巴地說:“夫人,那這東西是不是老爺取去了,奴婢就不用再繼續整日裡背着了?老爺身邊可是有力氣更大的人,這東西雖然不重,可整天扛着,奴婢也有些吃不消了。”“喲,這會兒和夫人說吃不消了?之前我和你換着想背一背,你都不肯呢!”長镝正好捧着一盤東西從外頭進來,自然就接了話茬道,“夫人别聽她的,她這是撒嬌呢。她比我力氣大多了,再背個三年五載也沒關系!倒是如果換了老爺身邊的某人去背,就有别人心疼了!”此話一出,已經戴正了簪子的陳瀾就發現身邊的芸兒正在抿嘴偷笑,再一看紅纓已經和長镝笑鬧成了一團,她自是忍俊不禁,再一回頭就發現紅螺正一聲不吭低垂腦袋在妝台上收拾東西,那面頰上正有一團可疑的紅雲。轉念一想長镝那打趣,她不覺莞爾。陪婆婆一同用過早飯,陳瀾便發現,楊進周一回來,對這阖家上下的人來說,就仿佛是多了主心骨一般。原先并不是沒有說笑,隻那說笑之中往往都多了幾分逗她歡顔的刻意成分,不像現在,每個人說話做事都挺直了腰杆,該多大的聲就多大的聲,大嗓門的甚至還怕人聽不見似的拎起喉嚨在那叫嚷,仿佛聒噪也成了一種表達喜慶的方式。家裡人如此,當鄭管事來見的時候,磕頭過後也是滿臉掩不住的喜色。斜簽着身子謝過了座,他就習慣性地把兩手袖子卷起了少許,這才笑道:“真是一日之内日月換新天,從昨兒個開始,南京城上下就一下子翻天覆地了。荊王殿下一回來,就先去了總督府,讓馮總督葉巡撫立時出面,又下令把學政擡着去安撫學子,徹查商賈罷市一案。南京守備許大人滿城戒嚴,直接把金陵書院看住。”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潤潤嗓子,又繼續說道:“威國公羅世子去了這金陵府的四大書院,卻是把金陵書院撂在了最後一個,因而等那邊反應過來的時候,其他三大書院已經是從山長到教習全數出動,勸走了好些罷考的學子,據說羅世子親口應承他們大大有功,更要着力褒獎。至于蕭世子,則是把那些個當時附庸響應罷市的商家統統理了出來,據說是馮總督把人統統拘到了衙門,已經判定枷号示衆!”昨日自從楊進周回來之後,陳瀾就再沒有問過外頭的情形,此時聽見這些,不免也有些陰霾盡去的暢快感。隻是,想着那個曾經到金陵府衙說什麼海上風浪打翻了船的船工,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随即開口問道:“押在府衙的那個船工呢?”鄭管事這才想到自己漏過了一茬要緊的,聞言自是立時解說道:“今天早上早堂上,金陵府祝推官就已經審過了,以其胡言、詛咒、混淆視聽等等罪名,判了他死罪。隻這是真犯死罪,也得報上去過刑部大理寺,隻昭告的榜文已經都貼出去了。對了,因為是放進了不少百姓進去聽審,據說是那船工攀咬了不少人出來,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這攀咬的人是誰,陳瀾自然絲毫沒有細問的興趣,料想那幾個被壓制了好久的男人們不會放過這從天而降的借口和好機會。腦海中浮現出了艾夫人那淡雅清新的裝扮,那親切和藹的笑容,還有背後策劃的那一樁樁陰謀,她在心裡便哂然冷笑了一聲。自作自受,不外如是!仿佛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日落時分還沒到,楊進周就已經回來了,伴随他回來的便是另一個消息。他已經辦完了總兵府的一應交割等等,那位此前窩在總兵府中看熱鬧的總兵在如今這種大張旗鼓的架勢下,竟是即刻就開始清理東西,預備三天之後立時動身走人。也就是說,這幾天她就要收拾東西,預備到時候搬進那座總兵府去。“住在這兒都習慣了,真不想挪動,這幾個月連着搬多少回了!”江氏也對每每在一個地方住不到多久就要挪動很是不以為然,雖說沒多少行李家什,可掰着手指頭算算,這一段時日來,從偶園搬到萬泉山莊,從萬泉山莊搬到這新街口的陽甯侯府别院,若再加上離京的那一遭,這整個能把人瑣碎死。因而,當楊進周拿出一本花名冊,說是總兵府後院所雇的一應仆婦丫頭等等,她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這麼厚一本?這算怎麼回事,難道後院的用人開銷,也要記在總兵府的賬上?”“是舊規矩。”楊進周瞥了一眼陳瀾,随即無可奈何地把花名冊丢在了那張高幾上,“曆來官員上任,都是不許在外賃宅居住,必須住在衙門裡,少有人會帶上七八十人來上任的,因而江南的上下衙門,多半都是官府出錢雇人,從粗使丫頭到仆婦婆子都齊全,除卻官員家眷近身的都是用自己人之外,往下的這些人全都是用了一任又一任。我回來的時候翻了一下,上頭至少有五六十個人。”“所有衙門都這樣?”陳瀾問了一句,見楊進周點了點頭,她不禁攢眉沉思了起來。可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她就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着,側頭一瞧,就隻見旁邊的丈夫沒事人似的,臉上紋絲不動。“原本我是想篩選一下再用。可既然趁着這一次的亂象,不如把總兵府後院也清理清理,免得這些多年做下來的老官油子和本土的人勾結,屆時鬧出什麼不可開交的事情來。阿瀾既然已經有了那樣的人緣,我的想法很簡單,把這五六十個人分成幾撥,其他三大書院也好,江家也罷,每個地方幫我們收容幾個,就說是總兵府用不了這麼多人,總之是盡量别留下來,但也讓他們有一口飯吃。哪怕搬進去人手不夠,也可以讓鄭管事幫忙設法,不用在這種人事上頭再多動什麼腦筋!”江氏見楊進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雖不往陳瀾臉上瞟,兩人的手卻緊緊握在一塊,心裡哪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禁為之莞爾,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這麼多天熬下來就已經夠累了,沒道理還要在搬家之後再操那種閑心!和前幾次的搬家不同,這一次是楊進周正式履新,阖家上下自然是一片忙碌。當家的男人回來了,而且如今南京城裡赫然是群英荟萃,松了一口大氣的陳瀾自然撂開手再不管外頭那些事情,隻專心緻志地準備搬家的種種事宜,其中首要的自然是用人。這一日是選定的吉日。楊進周一大早出了門後,新街口的别院就熱鬧了起來。鄭管事早早就已經預備好了充足的人手,再加上楊家上下的箱籠四輛大車已經綽綽有餘,再加上楊進周早已經正式接任兩江總兵,這會兒正在和荊王蕭朗羅旭一塊應付整個江南錯綜複雜的局面,陳瀾已經吩咐過他務必低調,他也就沒想着擺什麼排場,隻打算靜悄悄搬過去算數。然而,幾輛大車還沒出門,門前大街上就已經揚起了一陣陣煙塵,竟是幾個貴客接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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