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皇帝揚手。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内監清了清嗓子:“臣楚衛國白毅進表:離國公嬴無翳不尊皇室綱紀,領兵私入帝都,侵擾宗室有年,諸侯懷勤王之心,而憂陛下安危,綢缪日久。今奉陛下之赫赫威名,秉諸侯之耿耿忠心,臣白毅會楚衛國、下唐國、晉北國、淳國、陳國、休國諸侯勤王之軍十萬人,決戰嬴無翳于殇陽關下。幸得天威之助,擊潰逆臣,為陛下立威于四方。而今臣領軍守衛殇陽關,以防複有逆臣侵擾。然離軍兇蠻,我軍損傷亦慘重,醫藥匮乏,傷者不得救治。是以恭請陛下開諸侯不得入帝都之禁令,賜恩忠心将士,準入帝都補給糧食藥材及其他辎重,就地診治傷者。如此,諸軍亦得參拜太廟,行祭祀之禮,以告曆代皇帝英靈。陛下康安。”“這就是白毅所進的表章了,”皇帝的聲音慵懶緩慢,又有些遲疑,“前天已經送到這裡,我和幾位内臣商議了一天,難有結論,隻能暫時壓下不動。不過白毅的使者昨天又快馬來,竟然是催促我。此舉我以為不妥,宗室重地,按照祖制,即便要參拜,也當具表恭請三次。欽天監推算兇吉之後決定。白毅連番的催促,可哪裡是一時可以決定的事?不過他是靖國勤王的重臣,拒絕又冷了諸侯的忠心,我猶豫着不知如何處置,大家都有什麼看法?”剛才内監念誦表章的時候,台階下的老臣們已經把眉頭鎖得越來越緊,這時候輪到他們說話,兩三個人幾乎是搶着開口。最後還是太傅謝奇微以資曆壓住了群臣,踏前一步道:“陛下所言極是!宗室重地,即便是要來,也不是一時的事。數萬大軍踏入天啟城,豈不是和嬴無翳入城一樣的騷亂?民衆知道什麼?他們哪裡分得清嬴無翳和白毅的區别,不過是說有一個諸侯領兵進了帝都,于陛下的威名不利!”這番話符合皇帝的心意,皇帝微微點頭,卻沉吟不語。“陛下!”一名幾乎直不起腰的老臣卻像是猛虎一樣從隊列裡沖了出來,須發暴張,憤怒溢于言表,“白毅這個表章言辭冷淡,以功臣自傲,臣下以為簡直是嚣張跋扈!他縱然驅逐了嬴無翳,卻不是楚衛國一國的功勞,還是陛下的威嚴,令諸侯震服,六國聚兵十萬。若不是如此,白毅怎能戰勝嬴無翳?如今殇陽關破了,其他諸侯的表章沒有來,白毅卻一再威逼陛下,竟想帶兵入城,臣以為這和逆臣所為,毫無區别!陛下當警示白毅,不要居功自傲!”“這個說得過分了,”謝奇微道,“白毅性格,東陸皆知,從來都是驕傲。先帝在的時候,看重他的名聲,多次征召,他都推托不來。如今說他居功而自傲,是妄加推斷。如果此時嚴辭警告,還是冷了諸侯的心。”“臣以為白毅如今距離帝都,不過是快馬兩天的舉例。不準他入京,隻怕變生肘腋,可是任他居功自傲,更不可取。當準他拜谒,然後派遣羽林天軍,沿途保護和牽制!”又有一位老臣出列,“我朝自薔薇皇帝以下,能夠真正克制諸侯的,唯有風炎皇帝一人。這些諸侯連年征戰,陛下的調停也不管用,誰不是在争東陸霸主的地位?他們如今還能對皇室保持禮敬,不過是他們還沒有真正當上霸主,還要借助皇室的聲威。若是他們真的當上霸主,眼裡還能有陛下和我們這幫效忠皇室的臣子麼?白毅和嬴無翳決戰,是為了皇室還是為了楚衛,我看可難說得很!誰敢說白毅踏進天啟,不會進而要脅陛下?”皇帝微微皺眉,卻也不好呵斥那個義憤填膺的老臣。這番話把皇帝在諸侯面前努力維持的那份威嚴也撕破了,可又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臣子們也都覺得面上無光,卻也隻有強忍着不悅,這群皇室大臣都是公卿世家的後人,原本是極高貴的身份,居高位者自以為堪與諸侯并肩。可是風炎皇帝之後,諸侯勢力漸漸強大,皇室臣子手中沒有兵權财權,已經變成了朝堂上的擺設,勢力和尊榮遠非他們先祖在世時候的樣子。也有幾人想為白毅說話,可是環顧周圍人的神情,都悄悄縮了回去。階下隻聞幾聲咳嗽,再無一人說話。皇帝聽了這些人的慷慨陳詞,卻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結論,心頭也焦躁起來,憋着一股火。他等了一會兒,再也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坐床的扶手,便想回寝宮了。“陛下稍安毋躁,”低低的女聲從一側的紗幕中傳出來,“你從小便是這樣沒有耐心,如今已經是皇帝了,怎麼還能發這樣的脾氣?”她的話仿佛一劑涼藥,一瞬間就去了皇帝心頭的怒火。皇帝愣了一下,露出喜色來:“長公主一直不出聲,現在說話,想必是已經成竹在胸了。”紗幕後的長公主低低地笑了幾聲:“陛下,我是女流啊,不過是給陛下出謀劃策,分擔憂愁,最後的決定還是要靠陛下天綱獨斷的。臣是以為,白毅的要求并不過分,自古勤王之軍是不能不犒勞的,否則失卻人心,我們又倚重何人對抗嬴無翳呢?何況若白毅的表章中所說的缺少醫藥是實情,那真不允許他北上救治傷病,從人情道理上也都說不過去。”皇帝微微思索,點了點頭。“不過,”長公主話鋒一轉,“白毅若是自己拜谒,也就算了,數萬大軍進城,騷擾民衆,兵戈也有傷帝都的和氣。派兵監視,以白毅的聰明會看不出來麼?我聽了大家的意思,還是覺得陛下的顧慮不錯,拒絕怕冷了諸侯的心,答應卻有種種的麻煩,帝都尚未做好準備。而今我們要暖諸侯的心,不若先派使者帶着藥物出發,慰問将士。至于帶兵進入帝都這件事,還是多等幾日,至少讓欽天監推算過天相的兇吉再說吧?”皇帝想了想:“那白毅得了藥物補給之後,還是要祭祀太廟,該如何應答?”長公主咯咯地笑了起來:“陛下心裡,還是擔心白毅的兵力啊。可是既然欽天監要推算天相,就不是一兩天的事。白毅得了補給,就沒有理由催着陛下要踏進王域。此時陛下可以立即傳旨給諸侯,其中也包括了白毅的主子,楚衛國的國主,就說依托諸侯的忠心,逆臣被擊潰,帝都克複,邀請諸侯們進京慶賀,還要賞賜。這些諸侯陛下你讓他們隻帶着少量随從千裡迢迢來天啟城拜谒,他們是不願意來的。可是若是諸侯不來帝都拜谒,憑什麼他們的軍隊便要進京拜谒?”皇帝愣了一刻,恍然大悟,拊掌而笑:“長公主謀略,男人也難以相比!”“陛下過獎,”長公主在紗幕中盈盈下拜,“從諸侯的回複,也不難看出他們對于陛下的禮敬和忠心來。到時候陛下便可以區别對待。如今白毅領兵初勝,他的威風達到了頂點,無人敢于違背他的命令,便是其他幾國的軍隊也不便公開抗拒他,此時放白毅進京,可能助長他的傲氣。不過,陛下想,六國聯軍勤王,得勝之後卻隻有白毅一人意氣風發,剩下的五國,心裡真的就沒一點不滿?”長公主說到這裡,含笑不語。“傳紙筆!傳紙筆!現在就回信給白毅!”皇帝已經按捺不住,高聲地呼喊起内侍來。無魂夜奔一殇陽關,下唐國辎重營的駐地。呂歸塵抱着一卷行軍被褥進來,扔在鋪了稻草、還算平整軟和的土炕上:“将軍說了,從今日起,你就住在這裡,專門照顧公主。”他又指了指裡面的一間兵舍:“還有裡面的那個人。他是斷了幾處骨頭,醫官已經幫他對好了骨頭捆了起來,記得不能讓他多動。”那個高挑而明麗的女人正惶恐地貼牆站着,雙手局促地緊貼着兩側大腿。她已經換下了被扯破了衣裙,頭發卻沒有梳理好,一雙漆黑的眼睛透着驚恐和警惕,不像在地下倉庫裡被就出來前,那時候她反而安安靜靜的,那些女人撲到她身上撕打的時候她都沒有喊叫過,不知道是呆了,還是全然忘記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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