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木呆呆地看着哥哥,他隐隐約約能理解哥哥的憤怒,自己的眼眶也不由得紅了。旭達汗深深地吸了口氣,把身子埋進寬大的寶座裡,“我不想接受那些人的條件,我可以這麼一直孤獨下去,但我終究會成就我想做的事!”黑暗裡,阿蘇勒無聲地站了起來,月光正盛,有微光從頭頂上方唯一的缺口裡滲進來。借着那光可以看清欽達翰王沉睡在鐵籠另一側的角落裡,他不知道多少時間過去了,他的爺爺幾乎從不跟他說話,地穴裡長久地沉默着。鐵籠正中央插着龍籬留下的兩柄短刀,月光在兩道清冷的刃口上浮動,散發着幽幽的寒氣。他們中沒人動過那兩柄刀,誰都知道龍籬留下那兩柄刀的用意。這個殺手滿懷期待地等着他們拔刀對決,等着看誰會倒下,在天羅山堂受過的教育和對狂血的了解讓他相信,在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去死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本能地保護自己。他對于死亡有着強烈的興趣。阿蘇勒腳步無聲,緩慢地走到兩柄刀的旁邊,目光始終落在欽達翰王的眼睛上。欽達翰王看起來真的睡熟了,不像假寐的人,眼珠會在眼皮下緩緩地轉動。猶豫了很久,阿蘇勒矮身拔起了一柄短刀。他摸索着鐵欄,找到粘連處的地方,用刀在那裡用力割了下去。他懂一點冶鐵,為了打造這種籠子,鐵匠勢必要把鐵欄的一端燒紅了,然後再跟另一根鐵欄粘連。那會導緻退火,是籠子的弱點。“沒用的。”阿蘇勒驚得轉身,看見欽達翰王一雙白多黑少的眸子冷冷地注視着他,不知何時,欽達翰王醒來了,或者根本沒有睡着。他們是祖孫,又是關在籠子裡的兩隻野獸,理應互相防範。“‘鎖龍廷’用的是東陸買來的冷鍛魚鱗鋼,最好的冷鍛魚鱗鋼,不管怎麼煅燒都不會退火。能夠切開它的隻有魂印兵器。”欽達翰王說。阿蘇勒想到他那柄影月,可惜影月不在他的身邊。“爺爺,是我吵醒了你麼?”他低聲說。“不,我沒有睡着,我以為你拔刀想要試試我的頸骨,對你多了些期待,但是你居然去試鐵籠子。”欽達翰王輕蔑地說,“這是‘鎖龍廷’,你那個聰明的阿爸造出的東西,連龍都能困住。”“我隻是不能這麼等着。”阿蘇勒說着,踮起腳尖想去試試能否撬開被機括封閉的頂部。但是薄刃的刀甚至插不進頂部和側部鐵欄的縫隙,那機括的控簧力量驚人,簡直可以比得上陳國炬石車所用的。“三十多年前我就試過,不可能。”欽達翰王冷笑,“比起來我的頸骨更适合動手。”“爺爺,我不會拔出刀對着你,十年前不會,現在也不會。”阿蘇勒輕聲說,“我是你的孫子阿蘇勒,不是魔鬼。”“那看起來我是魔鬼了?”欽達翰王說,“愚蠢的懦弱!當兩個人中隻能活下一個人,一個是十八歲的孫子,一個是快要死掉的爺爺,你難道不明白誰更應該死?”阿蘇勒搖搖頭,“不會的,不會兩個人中隻能活一個人的,我們會出去的。”“說着這麼愚蠢的話,但是比小時候還是多了些膽氣。”欽達翰無聲地笑,“可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一個爺爺一個孫子,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那你怎麼辦?”阿蘇勒還是搖頭,“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想那麼殘酷的事情?不該這樣的,都該好好地活下去啊。”欽達翰王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着地穴頂部的一點微光,“連這世界的神都是魔鬼,這世界怎麼會不殘酷?你不該回來的,草原不适合你,你應該一輩子呆在東陸那個屬于懦夫的地方。”“風炎皇帝呢?他也是懦夫麼?”“你在東陸聽說了風炎皇帝的事?”欽達翰王斜眼一瞥阿蘇勒,“他也是懦夫,如果他不是太在意那些忠于他的将領,也許他已經攻下了北都城。”他喃喃地說,“這些年有時候我會不斷地想那個那人為什麼要打到北陸來,也許隻是要證明他自己,那個愚蠢的男人……來,坐到這裡來,跟我說說東陸人怎麼說風炎皇帝,你如今是我們青陽部最懂東陸的人了。”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面。阿蘇勒走到他身邊坐下,也望着頭頂的微光,想了很久,“東陸人很尊崇他,說他是僅次于薔薇皇帝的白氏最偉大的皇帝,如果他還能再活二十年,一定可以把大胤的疆界推到整個九州。街巷裡很多人說他的故事,那些人被叫做說書人,有點像我們吟唱《遜王傳》,把風炎皇帝的事情編成英雄演義來講,說得很好玩,沒那麼嚴肅。他們說風炎皇帝和蘇瑾深、李淩心、姬揚、葉正勳四位将軍就像兄弟一樣,被稱作鐵驷車,馳騁天下,任誰也擋不住,任誰也不能拆開他們,最後姬揚被問罪誅殺了,風炎皇帝活活給氣死了。”欽達翰王的眼睛裡難得地透出了興緻,“鐵驷車固然可怕,最難纏的那個對手還是公山虛,他一個可以頂鐵驷車四個人!”他想了想,“也許還加上一支三萬人的軍隊!”阿蘇勒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在東陸認識了一個朋友,他叫姬野,是姬揚将軍的曾孫。”“他用槍麼?”阿蘇勒點頭,“他的槍用得很好,叫做猛虎嘯牙,是一柄魂印兵器!”欽達翰王也點頭,“姬揚是個令人放心不下的對手,他所帶的騎兵隊可以和我們草原人的騎兵隊相比,而且很快,快得就像風一樣……你笑什麼?”阿蘇勒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也許是想到了姬野的緣故,也許是終于找到了跟爺爺的話題,他心裡徘徊的沉郁之氣忽然散了很多。“我隻是……覺得我又能跟爺爺說說話了,我心裡……悶得慌。”他說。“廢物,總是因為别人而活,别人不跟你說話,你就連笑也笑不出來。”欽達翰王淡淡地說,“既然喜歡說話,就再跟我講講東陸的事,以前你的奶奶也經常給我說,她說天啟城裡皇帝的宮殿是用木料和石頭建造的,其中有一個叫做太清閣的房子,有一百個誇父那麼高。她還說起過天啟城裡的集市、吃的東西、節日,還有那片名叫上清池的大湖,她說每到春天的時候,東陸那裡的貴族女孩就穿着又輕又薄五顔六色的裙子,一起在那個大湖上劃鸢船,青山綠水的,湖兩邊都是圍觀的人。”“我沒去過天啟城,有一次我跟着東陸的老師出去打仗,已經打下了殇陽關,很接近天啟城了。天啟城裡的皇帝等着老師他們進京去觐見,可是老師不願去,帶着我們又回了南淮。”“你老師真是個奇怪的人,他不去,也應該讓你們去看看熱鬧。”“我和姬野後來也很後悔,覺得要是跟老師告個假,就能混在大軍裡去天啟城裡玩玩了。”阿蘇勒說,“不過南淮城也跟天啟城一樣繁華,那裡有個叫做鳳凰池的大湖,據說比上清池還要大。春天的時候,城裡貴族的女孩們也都穿着新裁的裙子去泛舟。然後她們就會在林子裡野餐,把外面的裙子解下來,每一件張開都有兩件馬步裙那麼大,有晏紫的、水紅的、杏黃的、月白的,能想到的顔色都有,在周圍樹上系上繩子,圍成錦帳,她們就在裡面喝酒和玩,外面的人看不見。”“你也去看麼?”“去……我和姬野每年都去。”阿蘇勒說。其實最喜歡去看的是羽然,拉着他們兩個飛跑着穿過林子,到鳳凰池邊視線最好的地方,騎在他們倆某一個人的脖子上,往水上或者那些錦帳裡張望。可他還沒有想到如何跟爺爺講羽然的事。“在東陸有相好的女人了麼?”阿蘇勒愣了一下。爺爺的想法是很簡單的,若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就該去獵了狐狸來,把洗剝好的狐狸皮子挂在她家的帳篷外,告訴她自己喜歡她;就該和喜歡她的其他男孩打架,告訴周圍的人這女人已經是自己的領地了;就該帶着她騎馬到看不到人的地方,把她的裙子解下來。如果他告訴爺爺他喜歡羽然卻連告訴她的勇氣都沒有,爺爺一定覺得他很沒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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