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靜止不動,臉上的鐵面脫落,砸在地上。蘇秋炎袖手獨立,天僧依舊合十,各自戒備。而魏枯雪緩緩起身,已經恢複平常的慵懶,隻輕輕吸了一口氣:“惑人心智,真是神魔之器!”不花剌從驚恐中恢複過來:“魏宗主這是……”“不身入魔道,怎知魔道可怕,不曾感覺過長劍淩身,生死一瞬,又哪裡有劍氣?魏某不過大着膽子試試這件東西。”魏枯雪搖頭,“不過對于魏某,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這便是三件神器中的最後一件了吧?”不花剌點頭:“劍、甲、面三神物,這就是最後一件,鐵神面。”“魏宗主劍氣絕世,不過這種冒險的遊戲,還是不要多玩為好。”蘇秋炎低聲道。魏枯雪笑笑,回歸己座,天僧、蘇秋炎和不花剌也各自歸座,面前的酒席卻已杯盤狼藉。“公子可以把這件東西帶出皇宮,看來也不是普通人啊。”魏枯雪道。“在下一不懂道術、二不通佛法,昆侖山劍氣神妙,更是無緣結識,魏宗主一根手指的劍氣足以殺死在下千百次。隻不過這件東西在宮中已有多年,遠道而來的喇嘛、道士、火者都看過,總算是有了些經驗。”不花剌拱手。“哦?”魏枯雪眉心一挑。“并非所有人持此物都有感應,有人強,也有人弱,但是一旦接近此物之人心有敵意,此物就會震動不安,奪人心智。”“魔由心生。”魏枯雪道。“不錯。魔由心生,心不動,魔亦不動。”不花剌點頭,“當持此物,必先誠心靜意,若生敬畏心、恐懼心、得失心、喜樂心,縱然不碰,也難免為它光明所惑。魏宗主拿着的時候,便有好勝心和争鬥心,原本和此物正面對沖,勝算微乎其微,不過昆侖山劍氣果然神妙,宗主修為絕世,逢有外魔入侵,強行克制,放聲喝破,也合乎佛家頓悟的道理。”天僧合十:“确是我佛家真意。”“我曉得了,你學的是儒學。”魏枯雪聲色不動,微笑着看向不花剌。“宗主從哪裡看出來?”不花剌似乎饒有興緻。“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你一個蒙古貴族,有這般的勇氣,不怕光明皇帝的邪力;有這般的寬大,不介意和我們這些僧道南人同坐,也算是大儒的風範。”“是。在下師從崔夫子學五經六藝,曆二十一年。”不花剌神色肅然,低頭拱手。“那麼,輪到我展示七百年前的所藏了。”蘇秋炎道。“掌教帶出了清淨光铠!?”魏枯雪神色震動。“不安份的東西啊!我能夠感覺到,它在紫薇天心陣裡,已經等得焦躁不安。”蘇秋炎解開了自己身上的道袍。道袍下赫然是一件森嚴沉重的鐵铠,護心處雙獅守護樹木的花紋清晰可辯,甲胄上護領口,披甲蓋過雙腿膝蓋,關節精巧,就像是貼着蘇秋炎的身體敷上的一層鋼鐵,烏光滲人。蘇秋炎起身,緩緩走到月光未及的黑暗角落裡,另外三人這才看清楚他身上的铠甲上流轉着一層熒光,變化不定。“這就是清淨光铠?”天僧的臉色也驚恐不安起來。“不錯,惟有把它穿在身上,我才不至于擔心這件東西落入明尊教的手裡。魏宗主上過忘真樓,也知道我在那裡坐了十九年,卻未必知道忘真樓下,就是重陽道宗最隐秘的所在。空幻子祖師臨終前設下紫薇天心大陣,以鎮壓這件铠甲。貧道在上面端坐了十九年,沒有一刻不在擔心它重獲自由。”蘇秋炎低聲道。“最後一件神物是由常宗師帶回昆侖山收藏的吧?”天僧問道。魏枯雪點頭,神色肅然:“然而光明海劍是殺千百人的兇器,魏某平生也并未見過幾次,更沒有這個膽子帶來此地。”蘇秋炎不言,走到魏枯雪面前,忽地跪拜。魏枯雪眉峰一挑,離座避開了蘇秋炎:“掌教何以如此?”蘇秋炎不答,起身擊掌三次。腳步聲遠遠傳來,那是四個精壯的年輕道士扛着一具棺木。魏枯雪看到棺木,不禁愣了一下。蘇秋炎上前撫摸棺木:“為了後輩人打攪祖師的清淨,總是忤逆。”他猛地掀開棺闆。裡面的東西暴露出來,魏枯雪一驚之下,竟然拔劍。他這次拔劍毫無猶豫,劍鋒寒氣飛射,直刺蘇秋炎。蘇秋炎并不驚慌,單手逼出一片火光頂住了魏枯雪,另一隻手的掌緣忽然湧出火影,他的手如同燃燒的利刃,對着棺材裡的物件切下。重陽宮的先意劍被他用手掌施展,更勝于利刃。躺在棺材裡的竟然是一句以紫绫包裹的屍骸,從頭到腳無處不寫滿咒符。此時天氣尚沒有轉寒,而那具屍骸外卻結着厚厚的寒冰。魏枯雪被阻擋的一瞬,蘇秋炎已經剖開了那具屍體。單手從中抓出了一件東西,也帶着冰棱的長條,在冰下閃爍着鐵光。魏枯雪一怔,收回了劍,向着屍體跪倒。蘇秋炎也跪下叩首:“晚輩無禮,傷害常先師的法體,罪無可恕,寄此一命,将以有為。”天僧大驚,他已經明白,那具屍體竟然是七百年前昆侖劍聖常笑風的遺骸。魏枯雪面無表情,橫劍踏上一步:“蘇掌教,你要逼我決戰于此麼?”蘇秋炎長拜:“不敢。”“那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魏枯雪厲聲大喝,“在這一切背後,重陽道宗還有多少事不可告人?你為了神魔之器,不惜盜屍求劍。你不能解釋清楚,我們二人便有一人不能踏出此門。”蘇秋炎再次長拜,捧着古老的劍跪在魏枯雪面前。他全無防禦,魏枯雪一劍若果真劈下,即使他的護身火勁強橫,也難免重傷。魏枯雪橫劍不動。“這件事,我和魏宗主都知道,祭酒大人和天僧大師或許還不完全明白。”蘇秋炎緩緩說道,“神魔之器,奪人心魄,絕非凡人可以鎮壓。我教以紫薇天心陣鎮壓清淨光铠,足足用了六十年。空幻子祖師和光明皇帝一戰之後,身體縮如幼童,卻依舊強撐着活了六十年,以不可思議的絕大勇氣修建了紫薇天心陣。陣勢既成,他便撒手塵寰。”“那麼魏宗主,光明海劍是如何鎮住的?”他轉向魏枯雪。魏枯雪沉默良久,終于長歎一聲:“常先師沒有空幻子祖師的福氣,大戰光明皇帝後他隻活了一年。當時他尚能動彈,但是看不見聽不見,五感皆失。他的所有感覺都像是被封在了身體裡,就像魂魄被封在軀殼中。他知道自己将死,卻沒有辦法鎮住光明海劍的邪力,于是隻能以身體為祭器,他手書令弟子将劍從他自己的頸部生生插下,以身封劍,再把他的屍體以紫绫包裹,沉入寒潭。他以劍心魂魄鎮壓光明海劍,這件事是我昆侖山絕大的秘密,卻終于也不免暴露于世。”不花剌驚悚,轉而有敬仰之色,來到棺木前跪拜。天僧也合十,低低地念誦。“我知道這件事已經冒犯了昆侖劍宗,百死難贖。可我向宗主乞命,也不是沒有原因。”蘇秋炎再次向魏枯雪跪拜,而後扭頭,“請你們的玄重師兄。”又是四個道士擡着一具小辇從斷牆後而來,走近了,看見小辇上是一個銀灰色頭發道裝的道裝色目人。他癱軟在那裡,隻能以眼神示意。蘇秋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我最心愛的弟子之一,薛玄重。我請他去取光明海劍,他臨行告訴我必将不辱使命。他确實帶着常先師的屍骸歸來,可是因為他自己下寒潭取劍,為光焰所傷,從此全身癱瘓,終生隻能坐在這具辇上。”他回到魏枯雪面前:“魏宗主,願意為了天下人犧牲的,并非隻是空幻子祖師和常先師。這一戰,我們同樣可能死無葬身之地。然而我希望這一戰,讓一切都結束,不要再有一個七百年,再有太白經天,飛星犯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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