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仙姑道:“姊姊,其實直到現在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姊妹倆非要反目成仇?你怪罪我當日阻撓你盜取神水,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然而我千錯萬錯,姊姊難道竟不自省,我們如今落得這般田地,歸根結底是因為單雲岐?”
“阿青,你錯了。”不言師太道,“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随師父上山,祖父如何叮囑我們的?他要我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你早該猜到,我在你面前瞞着謀反黃玉笙一事,是為了你好,你又為何自作聰明,硬要管我的事?你既然已牽扯進來,便該有個親疏之别,我是你親姊姊,你又為何胳膊肘往外拐?我何嘗不知,你是擔心我起事不成,反丢了性命。可是你扪心自問,難道除去這一點,你竟沒有私心,是擔心我連累了你?你所作所為我倒不願計較,我隻問你,你也隻管照實回答,你千方百計阻撓我,可曾有過私心,是怕受我連累的?”
不辭仙姑怔怔地看着不言師太,一時啞口無言。不言師太輕哼一聲,道:“我也不為難你了。”言畢,她默念火辰經,左手劍指頂住印堂,右手掐白鶴指訣,瀉出一道焰氣,直抵火網。隻見那火網驟然坍縮,壓碎不辭仙姑的冰障,将她緊緊束縛。不辭仙姑彙周身血魄至膻中,一聲怒吼,自百會、印堂、玉堂、丹田、箕門、商丘諸穴噴湧百股寒氣。火網登時裂作碎屑,叫湖水熄滅。
這當兒,不言師太已化作遊龍,撞向不辭仙姑。這遊龍來勢洶洶,豎鱗舞爪、張口瞪目,頭尾各泛金光,所到之處赤焰勃然。不辭仙姑措手不及,連連退避,一時三華紊亂,倒逼一口黑血,自口鼻噴出。那遊龍緊追不放,奮力一蹿,再将尾巴朝前一甩,這便攔住不辭仙姑的退路,随即連番卷扭,死死纏住不辭仙姑。未等不辭仙姑反應過來,不言師太已現了真身,左手以劍指訣頂住不辭仙姑的命門,右手呈鈎,掐其喉頸。
不辭仙姑笑道:“姊姊,到底是你赢了。”
不言師太并未搭腔,隻輕歎一聲,化作劍氣,沖出湖面。不辭仙姑跟在她身後,二人又懸在湖上,默然對視。一群烏鴉由湖邊騰空,掠過二人頭頂,在湖心盤旋片刻,終于飛回岸邊,藏入一片樹林。
不辭仙姑望着消逝的烏鴉,道:“我們生而為人,反不如這些鴉雀自在。那許多不得已,那許多無可奈何,凡人逃不過,我們修道求仙之士又何嘗逃得出去呢?”
“阿青,沒有撞不破的籠子,隻有不想出去的鳥。”不言師太道,“生而為人不得自在,是因為人生而聰穎,心思太多。你當真要出去,隻管出去便是,奈何你既要擔心出了籠子無人投食,又要擔心出去容易回來難,如此踯躅不前,得了自在倒是怪哉了。”
不辭仙姑輕笑道:“姊姊說得有理。我行事優柔寡斷,壞了你的事,是我不對。方才我已敗在你手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姊姊要動手便給我個痛快吧。”
不言師太道:“我又未赢,你又未輸,除非你還想與我一戰,否則,我又有什麼道理取你性命?”
不辭仙姑不解,道:“難道方才……”
“我們有言在先,入水鬥法不得施用法器。方才我化身為遊龍,是借陸鴛劍之法,人劍合一方現法威的。我雖降服了你,自己卻犯規在先,又怎能算赢你呢?”未等不辭仙姑回話,不言師太繼續說,“我們既然勝負不分,隻好留待下次再約定時日鬥法了。今日作别,我再不想見你,若後會有期,便是你我生死再決之日。”
這日鬥法的細枝末節,不辭仙姑并未說與左儀、蘇榮。三言兩語将那日情形草草帶過,她随即歎道:“姊姊與我鬥法,隻是為了還我人情。她要與我恩斷義絕,雖在我意料之中,卻也着實傷了我的心。其實我也知道,她心裡還有我這個妹妹,隻是她性子強硬,說一不二,也是無可挽回了。”言畢,不辭仙姑回身看着左儀、蘇榮,道:“無論如何,我既出身長白山,雖不再是重明觀弟子,長白山若有我出力的地方,我是責無旁貸的。眼下星象災變在即,我聽聞仙界廣邀各路俗修弟子前往長白山共議降魔之事。你們不妨回山後替我傳個口信,我和姊姊的陸離雙劍也算得仙界坤卦至寶,若仙界有難處,黃掌門肯不計前嫌,我願勸姊姊一道為仙界賣力。”
左儀拱手道:“仙姑的意思我必傳達恩師。不過我也實話實說。仙姑在我和師妹面前如此诋毀恩師,我們不與你計較,卻不代表我們便聽信于你。我是晚輩,本不該說些教訓你的話,不過,我還是想勸仙姑日後再遇本門弟子,莫要說這些話才好。本門弟子也不是人人都有我們這番好脾氣和耐心的。”
不辭仙姑道:“你們信或不信自有你們的道理,我告訴你們這些陳年舊事,也不為争什麼好處,隻是告誡你們知人知面不知心。黃掌門帶你們上山,自然于你們有恩,可是你們也不要以為,她為人便毫無瑕疵,她的話便是金科玉律。凡事謹慎些總不是壞事。”
不一會兒,烏雲越聚越厚,終于擠出雨點來了。不辭仙姑領二人沿原路折返,二人入了收拾妥當的穴室,合上石門,待不辭仙姑走遠,左儀對蘇榮道:“師妹,今晚不辭仙姑說的這些話,切莫讓師父知曉了。”
蘇榮一臉詫色,道:“師姐真當我蠢笨至此?這不辭仙姑所言我又豈會相信半句?想她仙根卓絕,卻叫師父逐出長白山,她又怎會甘心?她編出這等不着邊際的謊話诋毀師父,并不稀奇。師父為人正派,一心隻為重明觀着想,又怎會如她所言,做出黨同伐異之事?”
“你明白就好。還有……”左儀道,“有關付姑娘的事,莫要告訴師兄。”
蘇榮垂眼忖度,道:“師姐是擔心在這降魔克邪的緊要關頭,師兄不宜為付姑娘分心?”
左儀道:“師兄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若知道付姑娘身死,肯定要為她讨回公道。萬一他私自下山,一時沖動身陷囹圄又或者受了傷,師父的降魔大計豈不白費了?重明觀現在好歹還是仙門正宗,若在這關口上出了纰漏,仙界一衆人等如何看我們重明觀?”
二人又言語片刻,這才落榻,入眠兩三個時辰,天色還暗着,便同李冬尋、翁紹澤、鹿連城一道趕往長白山。五人入長白山地界,已近子夜。黃玉笙和她師叔姚曉霜守在山門,五人降至二人身前,姚曉霜喜形于色,道:“我竟未想到,你們這麼快便回來。可見夏侯丹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多少還念挂着過去的同門之誼。”
黃玉笙問:“夏侯丹當真未為難你們?”
左儀道:“不言師太并未爽快将那寶物交與我們,不過,也沒有為難我們就是了。個中細節,三言兩語實在說不清楚。”
黃玉笙思忖片刻,道:“那五絕寒霄蛭在哪裡,給我瞧瞧。”
李冬尋聽罷,自百會穴放出靈波劍,那五絕寒霄蛭由劍尖飛出,通體赤光,落在她掌心,扭動不止。黃玉笙以三清指訣将那水蛭吸到右手指端的法光中,細細端詳。蘇榮問道:“師父,難道這寶物有問題?”
黃玉笙道:“夏侯丹心思細密,這麼稀罕的寶物你們輕輕松松得手,難保其中無詐。”言畢,她自丹田凝一股至陽至烈的罡氣,在印堂煉作一道紫色電火,擊向懸于法光的水蛭。那水蛭原先是鮮紅的,經這電火烤灼,通身的紅光突然變作熒綠,反将黃玉笙的紫色電火凍成冰淩。
姚曉霜同黃玉笙相視一笑,道:“玉笙,你的紫霄靈火竟被它輕易破法,看來這寶物果真非同凡響。”
黃玉笙歸元聚氣,對左儀說:“夏侯丹把此物交與你,還說了什麼?我竟不信,她半點要求也無。”
“不言師太并無什麼要求,隻是……”左儀集中心智,道,“她說自三十年前一别,她與我們這些晚輩再未見面。她想同大師兄還有幾位師妹會一會。”
“你怎麼回的?”
左儀看看蘇榮,道:“我對不言師太說,此事我也做不得主,不過你與師父畢竟是同門姊妹,師父念在往日情誼,一定會準許的。”
黃玉笙道:“她可還提了旁的要求?”
左儀道:“那倒沒有了。想來,不言師太也是想借此賣師父一個人情,索性順水推舟。若提太多要求,這大好人情豈不糟蹋了?”
黃玉笙輕輕一笑,再不言語,率衆朝山頂飛去。接下來,天樞道長用通天幻形大法再邀蓮香子赴長白山,以授祛瘴之法。其餘人等各自歸位,或練陣法,或滋養内丹,待許燕飛瘴毒清去小半,仙門諸君對于應付此次星象災變已有十足把握了。
蓮香子将祛毒的五條要義成文,以法力書于錦帛,交給黃玉笙,又囑咐再三,叫她安排六名弟子,以許燕飛為中心,圍個八卦陣。八卦陣素以八人鎮守八卦,蓮香子強調六人布陣,黃玉笙不解,問她究竟,她隻笑道:“岐黃之術最忌一個過字,過猶不及,非但不得其法,不治其疾,反有加重許師叔瘴毒之險。這五絕寒霄蛭雖居陣心,吸食許師叔體内毒氣之際,卻占了坎、離二卦。蓋世間毒性皆有來有去,嗜毒之物亦有去有來。五絕寒霄蛭依水而來,傍火而去,便由坎、離二卦現來去之勢。若将這二卦守住,來去之勢不通,五絕寒霄蛭便不能順利化開毒瘴。恐怕許師叔仙體未愈,這寶物便撐死了。”
黃玉笙點頭輕笑,蓮香子又道:“其實不光毒物有來有去,世上一切,哪樣又無來無去的?我們仙家三派本為一體,重明、玄鶴,白澤既有來路,終究也有各自的去處,與其強行分個彼此,倒不如齊心協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此,邪魔才無從入侵。”
黃玉笙略有些訝異,問:“莫不是有些長舌之徒給你說了什麼話?”
蓮香子道:“我雖不在山中,山中之事卻難免流傳于凡間,我又豈會全然不知?”
“可你又是否知道,那丁賢梓野心勃勃,有吞并我們重明、玄鶴二派之心?”
蓮香子笑道:“黃掌門,我且問你,古往今來,人間的王朝哪個不是無中來,無裡去?你能守得住重明觀一時,未必能守它一世,縱然能守它一世,總有一天,重明觀也會煙消雲散。那丁賢梓縱然吞得了重明、玄鶴二派,來日白澤觀未必不被吞并。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本是天地萬物的歸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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