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把加了雜面的榆錢攥成團,用拇指在面團底部旋出窩,然後方在箅子上面,“燒開就好了。”高屠夫看一眼箅子上滿滿的窩窩頭,咂咂嘴,“小二,你真會省糧食。”“你要是不想吃的話我這給你蒸兩盆米飯。”“哪有,小二做的啥我都喜歡。”雖說榆錢的味道實在不好,高屠夫也不敢點頭,别看小二恁好說話,沒準他一點頭就被小二趕出去。榆錢熟的快,沒多久小二就把一箅子榆錢窩窩頭拾到了馍筐子裡面。小二家的竈房大,一家人也沒擱在院子裡吃飯,直接把小方幾擺在竈房裡,一家人圍成一圈。大郎伸手抓一個榆錢窩窩頭,“這能吃麼?”特别懷疑。小二不喜歡黏糊糊的面粘在手上,用筷子夾一個沾一下竹筍炖肉碗裡的肉湯,咬一口,看大哥一眼,“嘗嘗呗,就算不好吃也不會太難吃。”大郎學着小二剛才那樣咬一口窩窩頭,“咦,比雜面餅好吃多了。”小二得意地看向高屠夫,就沒差直接說,你自己不會做,還嫌人家東西不好吃,要不要臉啊。将軍老臉一紅,然後就跟大郎說起插秧的事。說着說着大郎就說,“小二,你明兒早點來家做飯。”小二看都不看大哥一眼,“大嫂,你領着妞妞在家,咱們明兒要來回用闆車拉稻苗,家裡不能沒有人。”“可是”往年春種的時候一家人都得累好幾天,今年别說累了,家裡早先播種的時候她就擱在地頭上站一會兒,插秧再不讓她去的話,回頭村裡那些嬸子大娘該咋說她。“别可是了,六畝水田咱們幾個大男人一天就弄好了。”高屠夫說着擡起手,一見馍筐子幹了,“我,我這次就吃三!”“我曉得。”小二看大哥跟任遠一眼,“我再去做。”幸虧榆錢還剩一半呐。“那個,小二,我一不留神就吃多了。”任遠不好意思的望着衆人,“我去,我去燒火。”“不用,你們先吃菜。”小二給高屠夫一個眼神,将軍立馬起來跑到鍋跟前。這次高屠夫學聰明了,小二往馍筐子裡拾窩窩頭的時候,他找出一個大碗,先夾一碗窩窩頭擱在自己跟前,然後又伸手往馍筐子裡拿兩個。把小二氣的直瞪眼,“你幾輩子沒吃過飯,還是我餓着你了!?”“咱今兒吃飯晚,我餓了。”高屠夫觍臉沖小二笑着也沒說把窩窩頭放回去。王趙氏見小山眼巴巴地盯着高大哥面前大碗,就把瓦罐裡的面疙瘩盛出來放到小山跟前,“吃吧,妞妞吃飽了。”“留妞妞下午餓的時候吃。”小山連連搖頭。“罐子裡面還有,夠妞妞吃的。”王趙氏笑了笑,見窩窩頭又快沒有了,小二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突然覺着好笑。這個小二喲,為了省糧食,今兒不是吃竹芽,明兒就是吃地木耳,天天變着花樣搗鼓菜,看着省着糧食了,卻忘了菜好吃了家裡這幾大男人吃的米飯大餅也多了。小二要是知道大嫂這樣想他,他一定會把山上田間能吃的野菜都弄來家。他皺眉是怕家裡這幾個不知道饑飽的男人回頭吃撐了。“方正,跟我說說屠夫一頓能吃多少。”小二說。方正看高屠夫一眼,吃多少,這咋說哩。沒有菜又不用幹活的時候将軍吃個半飽,沒有遇見小二的時候将軍一頓最多吃八成飽,現在,将軍是往死裡吃啊。一想到這裡,方正捂臉,太丢人了,不能說。小二一見連任遠都低下頭不敢看自己,狠狠瞪高屠夫一眼,無聲的說,你給我等着。等着就等着,高屠夫現在才不怕小二跟他鬧哩,他最怕的是小二無視他,當他是空氣。翌日一早,不出小二所料,一闆車稻苗拉出就惹來左右鄰居圍觀。鄭馮氏見着就說,“小二,你這是稻苗麼?”見小二點頭,“你擱哪裡弄的稻苗?幹啥去?”“種下去啊。”小二疲于應付,每次幹點啥事都要解釋一大堆,就把高屠夫推出來,“你跟嬸子說,我們先走了。”就示意大哥推車子。高屠夫最不耐煩跟老娘們說話,當着外人面他又不敢跟小二貧,就說,“我以前見過有人這麼早種稻子,這才讓大郎這樣種的,鄭嬸子,你家要是也想種的話,回頭我們有剩下的稻苗就賣給你們。”“嗳,不用了,我就說問問。”天夭的,恁早種稻子,小二瘋了不成。小二一行人往地裡走的時候碰見村裡人問他幹啥這麼早種稻子,小二就把高屠夫推出去,等走到田裡,高屠夫的嗓子都說幹了,小二一家瘋名也在村裡傳開了。王韓氏的爹娘一進王家村就聽見人家說她閨女瘋了,老兩口吓得臉色發白,慌慌張張地就往小二家裡跑。一見閨女扶着妞妞在院子裡學走路,還使勁揉揉眼,“妞妞娘,你沒事?”“爹,娘,快進來,我有啥事。”王韓氏抱起妞妞,“你們咋這時候來了,家裡的地弄好了麼?”“好了。就是好了我跟你爹才過來。”說着這個韓大娘才想來他們為啥來看閨女,“唉,早先我跟你爹就要過來,你大哥二哥不讓我們過來。”王韓氏想着娘家那團糟心事,道,“妞妞叔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對了,咋不見小二咧?大郎呢?”韓大爺見幾個男人見王家兄弟幾個都不在家,“不會又出啥事了?”王韓氏啥話都沒說。把爹娘帶到後院等他們看見稻苗了,才解釋一年種兩茬稻子的事。韓大爺一聽見這話就不好,“回頭你大哥跟二哥該過來了。”☆、改善鄰裡關王韓氏聽見她爹的話心口一窒,臉色微變,一想着自己是個出了門子的閨女,幹脆岔開話頭,“爹,娘,你們要不要去地裡面看看?”韓大爺看閨女一眼,想一下,“行!”說着就跟老伴出去了。老兩口走到王家水田跟前,就見田埂上站滿了人,拉住一個後生就問,“你們都在幹啥?”“小二家的人瘋了!”後生說完話一扭頭,一見是大郎的老丈人,下意識地捂住嘴,“我,那個,我啥也沒說。”就在這個時候,聽說小二瘋了的村長也跑來。小二看見王村長沒等他問就說出了一年種兩茬水稻的事。他的話一說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小二被恁多人看的毛孔都豎起來了,怕眼紅的鄉鄰們回頭禍害自家稻苗,小二就說,“我這也隻是試試,如果一年能種兩茬稻子的話,那咱們明年都能多收一茬。如果你們也想試試的話,現在育苗的話勉強還來得及。”“小二,你說的這些是真的?”村長忙問。“我也不确定,我以前沒弄過。”小二沒把話說太滿,“村長叔要是不怕浪費一茬稻種,就試試呗。”村長不确定的看向小二,一想着小二家裡的犁,還有他跟縣令的關系,不知道咋的,就突然想到小二這小氣鬼敢現在種稻子,别是小二又幫縣令試種吧。就問,“你有幾成把握?”“一半一半。”小二看見鄉親們熱烈地眼神,毛孔再次豎起來,“你,你們要是跟我學着種,回頭啥都沒收到的話可不能怪我。”大郎也忙說,“你們最好還是等我們種出來再種。”“我信小二!”村長高聲說。小二低聲接道,“我不信我自己。”這話一出來,田埂上的村民們包括韓家老兩口都哈哈大笑起來,鄭大牛就說,“小二,你願意跟咱說一年能種兩茬稻子,咱都不曉得咋謝謝你哩。要是誰家回頭種不好還來找你的麻煩,那咱們成啥人咯。”“成了王趙氏那樣的人呗。”不曉得誰接了一句,混在衆人之間的小二他二伯收回邁出的一隻腳,哼一聲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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