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時,月色映水,梧桐滿林。
箫聲似乎還落在袖上,一點點彌漫進身體,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逐漸被落日餘晖吞噬。我思索,我們皆為過路人。
我們對酌,談過去,談往昔。竹林葉搖,草席濡濕,從三更待到天明,東方既白,箫琴未停。舉杯無言,一杯敬天下絕學,一杯敬古今,一杯敬你我。飲罷,我望進她眼中的星子,一如先前那般,卻從未如此珍重。
她問,何為前方。
前方有綠滿庭園的竹林,有懸崖峭壁,有荒漠甘泉,有鄉野漁村。留在這竹葉林中,眼中從未見過前方,唯徘徊踱步而已。箫聲與琴聲不複纏繞,箫聲走向天涯,琴聲藏匿深林,迢迢呼應,絕江河渡天塹。大抵人世間摯情分離千種萬種,不過是思念彙海,牽挂如縷;人世間所謂前方亦不過莽莽紅塵,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無處所向,心堅為家。
于是乎,我答:“萬般如所願。
此去經年,酒香缭繞,無人對飲。拾起她匆匆離去時掉落的簪花,竹葉清香似乎就此落在我的袖中。夢中綿長箫音于遠方疊起,沁我心脾,低頭孤影入眼,恍然憶起她已離去。
此去經年,前程似錦,萬般如意。她裙袂翩飛,芊芊十指串起支離破碎的夢境。飛鴿傳書千裡,階前苔花如米,竹葉林依舊,故人于此,待她錦衣還故裡。舊識、舊人、舊事,江湖、駿馬、行客,擡頭錦繡人間,回首萬裡繁花。
夏日時節,盛陽當空,偏偏分離時月光如水。清波婉轉,葉影搖曳,悲戚之意纏綿不分,任由苦澀之意沉淪。看她一書、一箫、一人,踏遍山川、江海、山峰,十五年挑燈看劍,一朝行走江湖。看似朝不保夕、暴虎馮河,實則孤注一擲、厚積薄發。
留于林葉間,我又何嘗不羨天外天?隻是并無她那般勇氣,斬破霧霭,識破黎明。
她走時,琴聲繞梁,袅袅依依。
“思歸,思家,思念。”
“離愁,離散,離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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