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是再沒機會知道,隻因,她已不在。又或者該說,公孫令尚在,可魂魄卻換了個人。五年前,公孫與同侪前往縱花樓飲酒卻遭人毒死,再醒來時卻換了個人,移魂的女子名為鐘世珍,如今頂替了公孫的一切,依舊是當朝首輔,可她比公孫幸運多了,與皇上成了神仙眷侶。他總認為,鐘世珍能夠移魂重生,說不準公孫亦然,然而就算想尋她,也不知該從何尋起。況且,若她還活着,她必定會來尋他,但,至今毫無信息。為何當初的他會恁地有自信,認為在自己的羽翼下定能護她周全?他懊惱不已、悔恨不已,直到五年後的現在,他都從未宣洩過這份怨。因為,他還在等待。他必須等待,除了等待,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宇文恭側躺在樹屋裡,面無表情地看着樹屋口,直到晨光熹微,隐約的光影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奪目的五官,那雙深邃黑眸卻像是沉入晨曦照映不到的黑暗中,終年冰封。“大人。”蓦地,底下傳來随從奉化的呼喚聲,宇文恭動也不動,直到來人又道——“時候差不多了,幾位老爺大人也都到了。”宇文恭閉了閉眼,懶懶起身,“知道了。”三月初三是宇文家的祭祖大日,他在父親去世後便繼承了族長之位,每年皆由他主持祭祖,唯有這時候皇上才會允他離京回鄉,而他也僅在此時此地,才允許自己盡情思念。然而,愈是思念,他的心愈是空蕩蕩,空得教他什麼都不願想,連動都不想動。倚在樹屋口,他知道他該前往宗祠,可是身心卻疲憊得無法動彈,直到奉化又開口——“大人。”“知道了。”低啞嗓音是毫不掩飾的不耐。整了整裝束,他自樹屋一躍而下,在這白霧彌漫的花林裡,仿佛谪仙降臨,俊美無俦。他舉步走在前方,走了幾步,感覺背後有道視線,他蓦地回首望去,卻隻見白霧依舊徜徉在花林間,不見任何人影。“大人?”奉化疑惑地啟口問着。“沒事。”宇文恭淡聲道,神色未變地繼續往前走。直到人影被白霧掩沒,才有抹淺紫色的身影從花林間走出,駐足許久。華燈初上的卞下府衙,通往内堂小徑的燈全數點上,燈燦如晝,卞下知府應容已領着一幹衙役在衙門前恭候多時,直到看見一輛馬車停下,他連忙迎上前。“大人。”應容噙着笑意迎接貴客,眉眼間無一絲逢迎拍馬。“得了,這聲大人喊得我頭皮都發麻了,我是不是也得喊你一聲知府大人?”宇文恭沒好氣地道。宇文恭的母親出自卞下望族應家,與應容是極親近的表兄弟,常有往來,要說親如手足也不為過。“這是做給後頭的衙役瞧的。”“你沒事幹啥擺這陣仗?”宇文恭朝他身後望去,一臉無奈。每回回鄉祭祖,他總是低調前往,哪怕與應容一聚也不會挑在衙門裡,偏偏今兒個衙門有不少雜事,讓應容忙得走不開身,他隻好親自往衙門走一趟。“鎮國大将軍到,再怎樣也得有個樣子。”應容煞有其事地道:“裡頭請吧,我已經差人擺席,咱們今兒個不醉不歸。”兩人雖是表兄弟,面貌卻無半點相似。應容是個文人,形如松柏,面如白玉,總是噙着教人如沐春風的笑;宇文恭是個武将,一身紫綢映襯他俊拔的身形,五官立體奪目,猶如旭日般張揚的氣質,嘴角總是噙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然武将終究是武将,那雙深邃的魅眸裡藏着殺伐冷冽,哪怕噙笑亦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你明日不用辦差了?”“唉,你一年不就回鄉一趟,總督大人都為你關上衙門了,我要是比照辦理,相信總督大人也不會介懷,皇上更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應容朝他促狹笑着。“誰讓咱們是皇親國戚呢?”“你有本事将這話說到皇上面前去。”宇文恭失笑,與他并肩踏進後堂裡。“有什麼問題?改日皇上要是召我回京,我就跟他說說。”“等你幹了件大事,皇上就會召你了。”宇文恭語帶挑釁地道,掀袍入席。當今皇上闌示廷已逝的母妃是宇文恭的姨母、應容的姑母,然而應家的勢力不在京城,而是在卞下一帶。應家人聰明,在應家女成了寵妃後,年事已高的便緻仕歸鄉,年輕一輩則是自請下放地方,從此應家退出京城鬥争,在地方上反倒經營得有聲有色。應家長輩确實有先見,正因為如此,當年逃過了一波朝堂清算,雖說眼前品秩最高的是應容這個二品知府,但也足夠了。畢竟,命要是留不住,手握權勢又有何用?“啧,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敢違背祖父立下的祖訓?”應容啐了聲,替彼此都斟上了杯酒。“橫豎應家現在是你當家作主,你想怎麼着,誰會擋呢?到京城也不錯,多個人和我作伴,沒什麼不好。”宇文恭慵懶地舉杯敬他。當初皇上為自保發動宮變,拿下前皇,早已經肅清了宮中黨派,朝中現在可是一片清朗,無人敢結黨營私,應家如此耿直的官員要是肯回京,對皇上而言也是個好消息。應容擱下酒壺,脫口道:“怎麼,公孫不是已經找着了也回京複職了,敢情他離開幾年就跟你生分了?”公孫令他也是識得的,話說五年前公孫令猶如犯太歲般,先是誤喝毒酒險些一命嗚呼,而同一年助當今聖上登基後就跌進浴佛河,整整失蹤了三年。兩年前人找着了,且關于他和皇上的傳言從京城延燒到卞下,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正本朝不禁男風,再者皇上都有兩名子嗣了,皇上要是堅持不選秀,大臣們又能如何,死谏不成?宇文恭幾不可察地哼笑了聲。“她現在眼裡隻有皇上,哪記得我?”在旁人眼裡,公孫回來了,可他與皇上都清楚,回來的隻是軀體,裡頭的魂魄是不同的,早在公孫喝下那杯毒酒後,她就不存在了。“所以今年他也沒與你一道回宇文家的宗祠?”宇文恭還沒吭聲,便聽見堂側通道傳來一道女聲——“公孫今年也沒來?大人今年來晚了,原以為是因為帶着公孫呢。”清脆嗓音像是失望極了。“昭華,你怎麼也在?”話是問着應昭華,眼角卻是瞅着應容。應昭華是應容的嫡妹,六年前就出閣了,雖說已經是出閣婦人,但如此張揚與他碰面,仍是有點不妥。應容面有難色,尚未啟口,應昭華已經自動自發地入席。“我就不能來?”她一身素白,臉上脂粉未施,就連根钗飾皆不見,然依舊難掩她天生的柔媚。“你都坐下了,難不成我還能趕你?”宇文恭沒好氣地道。“真可惜,原以為能見到公孫的,要是能見到她,我也無憾了。”應昭華桃色唇瓣一噘,媚人風情盡現,卻無一絲勾誘之意。“說那什麼話,想見她還難嗎?改日進京一趟就成。”宇文恭呷了口酒,淡睨她一眼。當年,隻要回卞下,他們都是四人湊在一塊,昭華對公孫是懷抱着情愫的,可惜,身為女兒身的公孫自然不可能回應她。舅舅待昭華一及笄,便将她嫁給了漕運總督府底下的糧庫管事王情,聽說婚後兩人的日子倒也和美靜好,隻是事關公孫,昭華總是要問上兩句。“那可不成,我得要替亡夫服喪三年。”應昭華幽幽地道。宇文恭愣了下,還沒問出口,便聽應容嗓音淡淡地解釋着——“王情去年七月在街上卷入一起打架滋事的事件,莫名被打死了。”聽完,宇文恭眉頭不由微攢起。“怎會……”話未盡,外頭突地傳來嘈雜聲,隐約聽見有人被擋在外頭,而後便見一名衙役大步踏進内堂,附在應容耳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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