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道:“徒兒如今已另有所求,還望師父原諒。”觀主歎了口氣:“那王憐花……”話說到一半,老人家轉頭就看見沈浪臉上浮現着淡淡的笑意。“他值得。”“……值得便好,值得便好,你就放手去做吧。”觀主知道說服不了沈浪,不由笑道:“外頭炒的沸沸揚揚,我倒是覺得,自那之後衆人面上總是陰郁不散,是該找點喜事了。”随後便不由大笑出聲,一臉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徒弟。沈浪卻是苦笑着歎了口氣。許是後山比較清靜,沈浪早就習慣住在無名處,王憐花這一去後大大小小的消息卻并沒有間斷過,江湖上的談資他也知道不少。他從來不屑于與之狡辯,這都是兩人之間的事情,任人去說便好。走出房門,卻看見遠處的山路上站着一位客人。不,應該說是另一位家主。他一貫喜愛的豔色緞面,精緻的萬花紋路繡在海棠紅的長衫之上,襯得他好似從這天際雲霞中走來的谪仙。山上風大,那衣角都被吹得啪啪作響,他大病初愈,身形瘦弱,看着便好似即刻就能乘風而去般。王憐花抓緊了外邊的鬥篷來擋風,便也沒察覺沈浪的靠近,隻是剛還扯着衣結,卻忽的被人抱在了懷裡。他倒也不驚,慢條斯理地繼續解着衣結,還不忘擡頭打個招呼。“沈浪,你來了。”王憐花來了能幹什麼?從來都是給自己找麻煩的。隻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雖一直在無名處,卻總有人替他傳消息的事情。看着對方隐隐有些緊張和不帶好意的表情,沈浪忽然也起了逗弄之心,隻将人帶回屋裡,備了茶水,準備聽他的說辭。“沈大俠應還記得與我母親的那個婚約吧。”沈浪點了點頭。王憐花道:“如今此約卻似再難續了。”不等對方反應,他便又開口道:“隻是,家母雖逝,但約定終究是約定。沈相公若是看中我宗哪個女子,我王憐花自為你做這個媒人。”沈浪暗自想,若自己真說了某個人的名号,恐怕得被這孩子般記仇的王公子念一輩子,便順着他道:“王夫人既已仙逝,這約定自不可成,更何況王夫人天姿國色,哪是尋常女子可替的,王兄莫要再言。”若是尋常人看到這般你來我往的樣子,肯定得犯糊塗,然而隻有這兩人才知曉這其中的真意,以及他們又是如何的樂在其中。王憐花的手忽而絞在了一處,瞥過眼神不去看對方,語氣也頗為小心翼翼道。“人道父債子償,那沈相公以為,若是我替母承約如何?”沈浪将茶杯高高舉起,掩住自己不住上翹的嘴角,假裝喝了口水才緩緩開口。“诶……王兄何苦如此埋汰自己,此約不過是與令堂而定……”王憐花忽的有些心急,自然也沒注意對方真正的表情,便趕緊辯解道。“雲夢宗子弟雖為世人不齒,卻絕不仿那些僞善的所謂正道人士,如今整個江湖都知雲夢宗與沈浪有婚約,沈相公莫不是想讓我雲夢宗再添違約之責?”“這……”沈浪不由苦笑——自己這位王公子還真是難伺候。分明自己按耐不住,卻偏偏要表現得大義凜然,為自己找好一個無比正當的理由,這性子也不知為何竟好這麼别扭……然而自己若不抓緊機會,便不是他沈浪了。沈浪雖被人推崇其仁德,但也絕非是什麼濫好人,有時甚至還覺得自己壞心的算不上是一個君子,奈何知曉的人實在不多。他假意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卻仍時不時不忘看對方飄忽不定的眼神,許久才終于定下了心思。“王公子願意承約自然不好推辭,然而這嫁娶之事恐怕還是得委屈你了。”王憐花不由一愣,便看見對面人笑道。“想來落霞觀總歸還是迎娶的一方,不是麼?”王憐花面上一紅,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心下怒罵這沈浪好不要臉,卻又不肯在此人面前服軟,隻得揪緊了衣袖艱難地點了點頭。其實便是沈浪自己也未料想對方會答應的這麼幹脆,其實若王憐花有一絲不滿,他也絕不會勉強。可這人明明平時見風使舵得這麼熟練,到此時卻又格外執着,也是猜不透。于是修真界不久後便迎來了第二顆火雷。沈大俠答應了王憐花的請求,婚期便定在七月初七。請期之事[注1]自是落霞觀那邊定的,當時王憐花看着這兩個七字還暗自郁悶了許久,隻想自己此局莫非真的又輸給了沈浪。不過想來這婚禮之時還要彼此相鬥個高低,天底下恐怕也就隻有這兩人了。一位是雲夢宗宗主,一位是落霞觀首徒,多半還會是落霞觀未來的觀主。這兩人走到了一處,不少人還開始暗自揣測兩邊深層的含義——畢竟落霞觀挾持王憐花一事當年也叫人頗有非議。于是什麼陰謀論的都有,卻是不知道這兩人還真的隻打算認認真真地成個親而已。六月需行文定之禮[注2],王憐花是獨子,便由了王祺堇來開門迎納[注3]。沈浪父母早逝,觀主便代為行禮。王憐花舍了平日那身豔色,卻是一身素雅綿軟的交領長衫,發髻亦梳了一個中規中矩的舊式,面帶淺笑,俯身參茶。[注4]若不是聽聞他從前的那些事情,當真會以為這是誰家那聽話的佳公子。一股書卷之氣卻又不會叫人覺得迂腐生厭,每個細節都合乎着自己的心思,叫自己挑不出一點錯來。雖然本來也沒打算為難他,然而王憐花所呈現給自己的卻實在叫自己佩服。觀主不由得心生愛憐之意,頗為贊許地看了沈浪一眼——确為佳配。男方上門自然也早早備齊了物品,隻是這男男成禮并不多見,因而沈浪不得不親自動身采辦。既為男子,那麼那些首飾自然也無必要,可禮不能違,倒也叫他費了一番腦子。王祺堇在那處輕點送來的訂婚之禮,頭尾禮選的是淺桃色的褙子,雪白的綢緞内裡,可想而知他對自家的主子何等的了解。酒是熊貓兒私藏的最好的桃花釀,此次為了自己的兄弟算是割了肉。除卻喜餅、聘金還有那些個必要的禮燭、禮炮、紅棗花生四色糖一類,卻是放了一面圓鏡,鏡面平滑,桃木相圍,上面還雕着五朵桃花,精緻小巧,含苞欲放的樣子令人喜愛,可見雕刻人花了多少心思。[注5]想起主子叫自己準備的那些個回禮,王祺堇便又笑的得意洋洋的——這兩人都選了鏡子已替首飾。來者是客,皆需得奉茶,王祺堇趁空偷偷拉着自家公子的衣袖給他瞧那面鏡子。王憐花的手指緩緩從那幾朵桃花上撫過,皺着眉頭卻是有些哭笑不得——從不知這沈大俠原也如此記仇。然而,兩人心意相通之處又叫人欣喜不已。想來當初自己無意将那普通的落魄鏡當做了姻緣鏡,誰料還真的因此促成了一段姻緣,倒也算得名副其實了。隻可惜這鏡子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否則定要将它好好收着。朱七七雖然不滿了一路,但是五年來沈浪的執着卻叫她不得不敗退,她是讨厭王憐花的,現在連帶着甚至有些埋怨沈浪,可這樣生死交付的兩個人……她冷着一張臉,看着面前捧着茶杯準備收茶瓯的王憐花[注6],眼裡隐隐還是有些濕意——縱然她不服又能怎樣呢?她曾經告訴白飛飛的那些不甘心,如今顯得頑固的可笑。她舉杯将茶水一飲而盡,手中有一絲紅影一閃而過。王憐花愣愣地看着面前茶杯裡多出來的厚厚一疊紅包,不由眯着眼睛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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