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緊他的手說:“陛下放心,元箓明白!”
放心吧,我的兒,我這個老不死的絕不讓那兩個女人活着回去!
雲晴皇後的故事
“她回來了。”
話的尾音還沒完,歐陽諾已經一陣風樣的沖出去了,肩膀狠撞到我的胸口,腳底踩髒了我的新緞鞋面。他全然沒有留意這些。自從那個姓嚴的女人出現以後,他的眼裡、心裡再也沒有其他女人的位置了。哪怕我戴着高貴的鳳冠,在歐陽諾那裡,也不過是“其他女人”之一。
這種事,沒有必要生氣。我母親去世得早,我是在母親的娘家長大的。外婆是個世家出身的女人,在夫家獨掌大權超過三十年,外公那些小妾和小妾生的兒女們都要看外婆的臉色過日子。外婆說過:“沒有男人會隻愛一個女人,沒有!就算獨寵,那也是暫時的。等熱乎勁過了,他就膩了。寵愛從來不會長久,但高貴的身份是不能輕易改變的。雲晴,你不要嫉妒别的女人,隻要專心保護好你的地位。記住我的話,隻要你活得夠久,一切愛恨都是過眼雲煙。”
十五歲時,外婆帶我出席一個貴婦雲集的茶會,我被湘鄉王的王妃相中,成為湘鄉王世子歐陽諾的妻子。
皇帝無嗣而終,死前把憨憨的同母弟湘鄉王推上了皇位。歐陽諾一夜之間從世子變成太子,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帝,湘鄉王妃成為太後,我成為皇後。
我給歐陽諾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和父親那邊的親戚走得都不近,也沒人打着“皇後”的旗号做些讓歐陽諾看不慣的事情。我的樣貌雖不是極美,也絕對不醜。我從不多話,最擅長的是忍耐。湘鄉王妃其實很會挑媳婦。從各方面衡量,像我這樣的女人,都是正妻的最佳人選。我也堅信,我的活法就是女人能擁有的最完美人生。
就像外婆說的,歐陽諾總會喜歡上新的女人。從懷上第三個孩子以後,我和他再沒同過房。這種事,沒有必要在意。我已經有三個孩子,兒女雙全也足夠穩固,不必再多生了。
嚴蕙心其實是個年過三十的寡婦。她堂妹嚴蘭心是歐陽諾的一個側妃,不怎麼起眼,因為生了一個女兒,在歐陽諾的一衆女人中間稍微有點地位。那年夏天宮裡出了疫病,嚴蘭心染上了,被送出宮去養病。你們也明白,這種說是養病,其實隻要不傳染給别人,也沒人關心她好不好得了,所以也沒人願意去伺候她。我心裡好歹還念着她生了個女兒的功勞,就說:“宮裡既然派不出人手,就讓她家裡找個人去照顧一下吧。”她娘家就派了這個嚴蕙心過去。我當時肯定不會太留心這個人,隻隐約聽說是嚴家一個排不上号的女孩,沒生過孩子,丈夫死後就搬回了娘家,因為脾氣又沖又倔,和家裡的長輩們處得不好,于是就攤上了這個可能會要命的活兒。嚴蕙心應該是個認真的人,沒有敷衍,全心全意照顧嚴蘭心的。嚴蘭心被送出宮的時候已經連路都走不了,看着像要活不成了。那場疫病,不少素來身體強健的人都沒挺過去,她在宮外折騰了四個月竟沒有死。說是嚴蕙心救了堂妹一條命也并不誇張。在閻羅殿前走過一遭的人都會大徹大悟,嚴蘭心從此把嚴蕙心視為最親的親人。疫情過後,嚴蘭心堅持把這個堂姐一起帶回了宮裡,給的說法是,身體尚虛,要家人貼身照顧。生了病就把人攆出去不管不顧,事情過了,宮裡人和嚴家人都知自己理虧,便不去忤她的意。
歐陽諾也貪新鮮,很快就賴在嚴蕙心處過了幾夜,然後索性召她侍寝,衣食住用全照嚴蘭心的等級賞賜,風頭一時蓋過了不少年輕側妃。那些心有怨氣的女人們聚在一起罵嚴蕙心是“剩飯”,這是連吃“剩飯”的歐陽諾也捎上,一起罵了。
太後當然聽不慣,更看不慣。“讓一個寡婦住在宮裡,成何體統!”太後隻顧生氣,忘了自己也是個寡婦。
“又不是什麼大事,就算陛下要幸她,也是一時新鮮,很快就丢開了。太後不必太在意。”我柔聲勸慰,不妒不怒,完美的正妻。
大概所有寵妃與君王的故事全都一個樣,就像那句詞寫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人間有無數佳人、無數君王、無數缱绻,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謂“勝卻”不過是身在其中自我陶醉。
皇宮就這麼大,不好聽的話遲早會傳進歐陽諾耳中。歐陽諾,許多時候應該叫歐陽懦才對,他實在是個下不了決心,打不定主意,面對再小的事情也會猶豫的男人,所以即使聽見什麼,他也不會把誰怎麼樣,那些嚼舌的人才會肆無忌憚。與我無關的事,我也懶得管。
和嚴蕙心同床共枕了兩年,歐陽諾終于給了名分——很高的名分,遠超過跟了他十幾年的嚴蘭心。
“一個二嫁的女人竟然能叫‘貞妃’,真是好笑。”後宮的女人們在笑,心裡在哭。吵架不都是往對方最痛的點上戳,戳得越狠越好嘛。對他和他的女人指手畫腳,歐陽諾心裡果然也有氣,用一個“貞”字,戳痛了多少人的心。
原來懦弱的人倔強起來是死不回頭的。歐陽諾隻和嚴蕙心同房,後宮的怨氣積壓得足以把殿頂掀翻,各種合适的、不合适的人輪番出面勸說歐陽諾雨露均沾,可說的越多,歐陽諾越發隻對嚴蕙心好。
“總有一天,兒臣會懲罰貞妃,給母後出氣的。”歐陽谷信誓旦旦地對我承諾,驚出我一身冷汗。
“谷兒是太子,怎麼說這樣犯規矩的話?母後和貞妃娘娘沒有私怨,别聽别人胡說。”我耐心地對長子解釋,怕引起誤會。他還年輕,從哪裡聽來了風言風語,竟當了真。
“兒臣不是聽别人說的,是自己看的。母後雖然不說,可兒臣看出母後眼中有恨。”
我到底流露過怎樣的神情,會被十五歲的男孩解讀成“恨”。我恨嚴蕙心嗎?為什麼我自己沒有覺察?我在梳妝台前,對着銅鏡坐了許久,目不轉睛地盯着鏡中的自己,直到乏力,仍一無所獲。我歪靠在背椅上,手垂搭着兩側的寬扶手,像往常一樣習慣性地勾起手指……我摸到了什麼東西,驚得一下坐直身體,再次小心翼翼地勾起手指:是兩個坑。這個從表面看去毫無異樣的梨木椅子,兩個寬扶手的底部全被摳成了空洞。我茫然檢查自己的指甲,十個指頭全部短短秃秃的。我努力回想了半天方才想起大概是前年,我的兩根指甲從中間折斷,痛得許久不能執筷、沾水,從那以後就再也不留長指甲了。為什麼好好的指甲會突然折斷呢?我重把雙手擱在扶手上,手指又再度下意識地彎曲,指尖與那梨木中的空洞好像互有吸力一般,自動找尋彼此。這是我最喜歡坐的椅子,與我共度了許多白天與夜晚。原來,我的心和這個椅子一樣,看上去毫發無損,其實早有了破洞嗎?那個洞裡裝的就是我的“恨”嗎?
我再次注視着銅鏡裡的自己,忽然覺得有些陌生,那個女人的面目不是我熟悉的圓潤祥和,而是猙獰兇狠。我聽見她對我說:“為什麼?為什麼歐陽諾會如此在意那個女人?他明明有數不清的的選擇!他可以和任何女人躺在床上,卻不該把其中一個放進心裡。我可以接受他無情,可我不接受有例外!”
因為一旦有例外,人就會糾結于一個問題:“為什麼那個例外不是我”。這個問題會讓人嫉妒到失去尊嚴,所以,不管有多少理由去怨恨,人其實都是被自己逼瘋的。
我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什麼情愛,全是過眼雲煙。我是太子的母親,我和别的女人不一樣,沒有必要嫉妒。我要忍,要忍,忍……”
我對太後說:“母後,貞妃進宮四年多了,雖然她年紀不輕,可若能生個一兒半女,也省得妹妹們怨聲載道。皇家,畢竟還是子嗣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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