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一撇嘴:“也不知是長輩的面子更不能落,還是朋友的面子更重要……”
“咳、你們也該知道……”咳嗽了聲提醒那邊鬥雞似的瞪着彼此的一老一少,陸轲舉手作投降狀,“在下對武藝那是一竅不通,方才雖說一直在看着,可實在領略不了招數精妙,沒法替兩位判斷啊。”
……當然,他看到一半不小心走神了也是個問題……
“這樣啊……”天祥嘀咕兩聲,随即朝兩邊看過去——
隻見方才還散在場邊觀戰的人忽然心有靈犀般三三兩兩聚作堆,分别找了個地方研究探讨乃至于上手較量,氣氛之融洽,神情之專注,顯然是不能分出心來讓給心有不甘的某小鬼……
“可惡!”癟癟嘴,天祥嘀咕道,“大家怎麼都這樣……”
“這就是說他們都不好意思落你個小鬼的面子——小娃娃,再回去多練幾年吧,老夫練槍的時候,莫說你了,你爹還沒有槍杆高呢!”鄧九公得意洋洋地一摸胡子,“不過麼,你也算是厲害了,才這麼點大就有這麼好的身手,再練上幾年,或許我也就不如你了……”
聞得此言,天祥眉毛一揚,似乎正要得意,鄧九公下一句話适時地跟了上來:“當然,要是再過上幾年,我也到了松槍杆的時候喽——哈哈,也不知你這小鬼這輩子,有沒有個機會赢我一把呢?”
“鄧老将軍……”天祥剛要得意就被人潑了這麼一大盆冷水,臉頓時垮了下來,不過看看鄧九公得意的樣子又不肯認輸,小聲道:“也不知是誰出兵前愣說自己貌老卻體健,至少還能再征戰十年,硬是從黃明将軍那兒把先行給搶過來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這會兒又這麼說,既然如此,就好歹做出點兒‘老’的樣子嘛……”
聽到這句,陸轲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嘛,這一老一少的,打仗是把好手,說相聲看來也不差……
從汜水關到青龍關的路上,陸轲過得頗為悠哉。
青龍關與汜水關相距并不遙遠,用某人專用的衡量方法,那就是“風火輪來往用不了一個時辰”。不過如果把交通工具換成十萬軍卒的兩條腿,那時間可就長了。這段日子裡,除了閑着沒事和白無常聊天磕牙之外,陸轲唯一的消遣就剩下了旁觀軍中演武,看那群沒仗打的将軍彼此切磋。
切磋切磋,自然是不能下狠手的,于是某些時候到底誰勝了一招誰輸了一招能讓對戰的兩人動手之後再鬥嘴鬥個半天。如果實在分不出輸赢來,又往往要拉着旁人下水,讓觀戰的人幫忙評判。
——不過問題是,評判這種事往往是吃力不讨好,不偏不倚太難,幫哪邊另一邊就跟你别扭,别扭到最後搞不好就會變成“實在不行咱倆練練”的最終局面,于是一群小将老将學了個精乖,一看那邊有争論苗頭出來就立刻裝看不見乃至于從旁邊抓個人來飛速“過招”,于是隻剩下了某個腿腳不便跑不快也沒法子跟人過招的倒黴軍醫成為最常被人拉着“說個明白”的對象,幾天下來陸轲也學乖了——咱逃不了還不能裝傻麼……
“怎麼,你們又争起來了?”黃飛虎的聲音讓原本還有些郁郁的天祥瞬間精神起來,不過想想自己剛才幹的事情他又稍微有些心虛,瞄了自家老爹兩眼确定他沒什麼不悅之後才放下心來,笑嘻嘻道:“沒什麼,隻是我和鄧伯伯切磋了一場,有些争議——對了,父親你和我過上兩招吧!”
黃飛虎含笑沖一邊鄧九公點頭示意,随即面孔一闆,軒眉揚起:“喔?你有信心?”
“當然!”天祥一晃手中槍,“來吧!”
黃飛虎一點頭,天祥便歡天喜地地到一邊去牽了馬過來。場中此時早空了出來,正等着兩位主角上場。
黃家父子,黃飛虎年長經驗豐富,黃天祥年輕沖勁十足,兩人槍法又偏偏是一脈相承,較量起來别有幾分趣味。
“唉,若是我也有個這般大的兒子,與我一同上陣,該是多麼痛快……”鄧九公看着那邊天祥動作,不無豔羨地歎道。
說到這兒,鄧九公又忽然和個小孩兒似的撅嘴嘀咕道:“武成王好命,有四個好兒子,我卻偏偏隻有個姑娘……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父親也隻能孤孤單單喽!”
那語氣哀怨得讓陸轲想樂,好在他僅剩的那點兒良心提醒他這樣不太好,便強按着笑意安撫道:“鄧夫人此次未能出行,想必自己也遺憾得很。”
“這小丫頭,也真是的——我不就是讓她跟那土行孫相處的時候軟一點兒——畢竟人家也是天天在外督糧相聚不易——麼?她就跟我别扭上了!”鄧九公還在嘟囔,“也是我不好,從小就把她帶在身邊,帶得她跟個男孩兒似的,沒幾分女兒家儀态……”
陸轲看着鄧九公忍不住搖頭——老将軍陣上兇悍威風陣下也頗有大将風度,唯獨一提起自家女兒就變成愛碎碎念的老父親,倒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她這次沒跟我來,害得我在中軍始終有個牽挂……唉,也不知汜水關那邊會不會出什麼事……”
牽挂……啊……
眼前十分不合時宜的冒出某個熟悉身影,陸轲臉一黑,下意識地一巴掌拍在了臉上——拜托,清醒點兒……
“怎麼?”鄧九公的抱怨剛剛告一段落,看陸轲忽然莫名其妙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頓時奇怪——我抱怨我家姑娘,你這又是幹什麼?
“沒,沒什麼。”
他總不能說是他突然腦抽于是隻能用給自己一巴掌這種方式讓他清醒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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