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吩咐下去,大概刻鐘的功夫,喦脫返回殿中,向已然抖擻精神的劉皇帝拜道:“官家,擊鼓者已在殿外候诏!”
“宣!”劉皇帝表情淡淡然的,指示道。
很快,那名年輕人在谒者引導下,年輕人走了進來,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也實在難繃住,表現得格外局促,面色緊張,目光猶疑。
進殿前,谒者可是緊急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不過等到陛下,腦子裡記住的,也隻剩跪下了。
劉皇帝打量着此人,不得不說,僅從面相,是有些不喜其面上挂着的晦色的。見其戰戰兢兢的模樣,劉皇帝不由暗思,就這膽量也來告禦狀?甚至不如當年那個老農。
“你是何人?哪裡人氏?是何出身?”劉皇帝淡淡問道。
面對這一連三問,其人好似回過魂一般,埋頭答道:“回陛下,小民喚薛徹,開封府頓丘人氏,家中經商。”
“你因何事登上告?所告何人?”劉皇帝語氣逐漸變得嚴厲。
聞問,這薛徹明顯有些緊張,但在短暫的遲疑後,咬牙切齒地拜道:“回陛下,小民确有冤情求告!小民狀告皇城司探事督張盡節,殺人害命,破家奪财。小民一家,皆為其所害,僅以身免,求告無門,今冒死上告,懇請陛下為小民做主雪冤!”
聽到皇城司,提到張盡節,劉皇帝心中一動,兩眼微微眯起,目光仿佛都凝成銳利的刀片,直指向下跪的薛徹:“哦?說清楚些,那張盡節,是如何害你家破人亡的?”
聞問,薛徹兩眼頓時更紅了,迸發出強烈的恨意,就沖這眼神也能增添幾分信服。薛徹道:“小民家本是做些玉石生意,三代下來,也算小有成績,衣食無憂。家父薛顯在二十餘年前,曾購得一塊和田奇玉,質地優良,延請巧匠,依其形狀,将雕鑿成一尊玉佛,供奉家中,以為傳家寶。
然去歲,不知那張盡節從何處得知玉佛之事,找到家父,讨要玉佛。當時家父深愛此物,婉言拒絕,然後與小民商量,始終難以自安。
皇城司威名赫赫,那張盡節又是皇城使之子,小民父子細思極恐,未免招緻禍端,決定獻出玉佛。但就在次日,頓丘縣衙便派捕役圍了家宅,抄家鎖人,經營的店鋪也被查封,小人恰因在外,得訊走脫。
本欲設法相救,不料三日之内父母兄弟即被判死,家眷仆役也都被發配安西,小民也被通緝追捕,四處躲逃。
小民原地想遠走天涯,隐姓埋名,以存己身,然每每念及被戕害之父母兄弟,便痛不欲生,因此鬥膽潛來洛陽,冒死上告,請陛下明鑒......”
說着,薛徹還從懷中掏出一份血狀,捧在雙手。他的描述,很是動情,也難免讓人心生恻隐,不過劉皇帝聽着,始終是面無表情的。
從喦脫手中接過那張滿帶髒污的血狀,稍加浏覽,放下,琢磨了下,方才問道:“你說所言屬實?”
“小民所言,句句屬實!萬萬不敢欺瞞皇帝陛下啊!”見皇帝似有懷疑,薛徹有些慌張,立刻重重地磕着頭,以表确實。
“皇城司還有頓丘縣,是以何名義,抄家鎖人?最終又是用什麼罪名判你家人死刑?”劉皇帝又問。
薛徹泣淚道:“小民家人被誣與康氏有牽連,以同黨謀逆罪死!康氏原為大族,财雄勢大,豈是小小薛家所能攀附的,唯一有所牽涉,隻是早年給一位康氏族人售賣了一塊玉石......”
劉皇帝的眉頭終于皺了些,沉吟少許,凝視薛徹道:“你所言,皆是一面之詞,可有證據?”
薛徹叩請道:“薛家慘劇,縣裡鄉鄰,皆有傳聞,張盡節行事猖獗,隻要稍加調查,便可真相大白!”
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此人,良久,劉皇帝方輕聲歎道:“就為了一尊玉佛,值得如此大動幹戈,要害得你破家滅門?”
“小民鬥膽上告陛下,非薛家一門,就小民所知,僅京畿之内,因康氏逆案被毀家破财之良商善民便有數十家。皇城司看中的,何隻一尊玉佛,更是薛家家财!”
“還有這回事?”劉皇帝斜眼,瞥向嵒脫。
注意到劉皇帝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嵒脫快速斟酌了下,拱手道:“小的不知。不過,因為康氏逆案,确實牽連了不少商賈家族,至于其中是否有冤屈,還需看具體偵辦情況……”
底下,薛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繼續道:“另,小民還曾打聽到一則消息,那張盡謀求我家玉佛,是欲作為陛下嘉慶壽誕禮物觐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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