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缵回答周少男:“說不悲痛,那是騙你的,除非草木之人,我也隻好用胡将軍的話聊作安慰——人生百年,終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歡樂。亦如司馬公《報任少卿書》中所言:‘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趣異也。’”
“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好報!”周少男感情深沉地說。
張缵接連往口裡倒了兩杯酒,說:“少男,你對胡将軍寫給他夫人的信贊賞不已,我卻對胡将軍寫給他父親的那封信感動得止不住流淚。”
周少男說:“胡将軍的老父親讀到那封信,不知做何感想!”
“能做何感想呢?軍人,吃的是軍饷,國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相信老人是能理解的。”
周少男說:“理解自當是理解的,可是,在這生離死别之時,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啊!”
張缵幾乎一字一字地誦讀胡将軍寫給老父親的那封信:“‘父親大人:兒今奉令擔任石牌要塞防守,孤軍奮鬥,前途莫測,然成功成仁之外,并無他途……有子能死國,大人情也足慰……懇大人依時加衣強飯,即所以超拔頑兒靈魂也……’唔唔唔唔——”讀到最後一句,張缵情不能堪,禁不住痛哭起來。
夜深了,小酒館裡食客不多,張缵在深夜裡大放悲聲,把所有人都驚動了,大家走過來,酒館老闆小心翼翼地勸說道:“先生該不是家裡什麼人遭難了吧?是不是遭遇了日軍?”
一個穿長布衫的知識分子模樣的人猛地拍響桌子:“倭寇一日不除,民無一日安甯!”
有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叫我們的兵工廠多造些槍炮,我們四萬萬人,四個當中出來一個就是一億人,用身體築成人牆,也能把狗日的小鬼子埋葬!”
酒館老闆娘端來一杯熱茶遞給張缵:“先生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我們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着!”
周少男替張缵接過茶杯,連忙替他解圍:“謝謝各位了,謝謝各位了,這位張先生家裡沒事,他剛才在讀胡琏将軍的家信,因此動了真情。”
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哦,你們說的,是在宜昌保衛戰中的指揮官胡琏胡将軍嗎?那還真是條漢子!”
知識分子模樣的人說:“要不是胡将軍,我們現在恐怕也不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喝酒了。”
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說:“是呀,宜昌石牌如果失守,日本鬼子早就攻進重慶城裡去了,我們國家的大後方一亂,整個國家也就完了,幸虧胡将軍為國家守住了陪都的大門!”
張缵趴在桌子上,一邊嗚嗚地哭,一邊捶着桌子:“胡将軍帶兵,在石牌堅守了四五天,殲敵兩萬多人,那是我的家鄉啊,我在中央軍校讀書兩年,空有一腔報國之志,卻寸功未建,慚愧呀,慚愧呀,嗚嗚嗚嗚……”
“這……這……這……”見張缵哭得那麼傷心,周少男有點手足無措,他“這”了好一會,才把話說出來,“這教導隊的事,也得有人做呀?我們在武岡,何教官他們不也一樣教我們嗎?他們也不能上前線打仗。”
“少男,你不知道,”張缵擡起頭來說,“我去武岡讀軍校,就是為了學本領上前線殺敵。”張缵再次把酒杯往桌子上一墩,“不,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一定要到抗日前線去,我一定要回家鄉去殺敵!”
周少男怯怯地問:“你現在在部隊,長官不派你去,你又不能随便走,怎麼回老家?”
張缵說:“理由多的是,隻要我想去,哪有去不成的?”
周少男像是猶豫了一下,他說:“可是……可是……武岡那邊,張幺妹有信來,她說……說……要來恩施找你!”
“他怎麼知道我的地方?”
周少男說:“何教官知道我們分到恩施,他寫信給我了,肯定是張耀武請何教官打聽的。”
“武岡離恩施這麼遠,又山河阻隔,她來這裡找我幹什麼?”
周少男神秘地一笑:“你問我,我問誰去?”
張缵說:“你回信給何教官,就說我到石牌前線去了,現在生死未蔔……”
周少男不高興地說:“好好的,何苦咒自己呢?”
張缵想了想,語氣緩和下來:“兄弟,你不知道,張幺妹來了,說不定就不肯回去了,她要是不回去,我還怎麼上前線?我要是不能上前線,我那兩年軍校不是白讀了嗎?”
“可是……”周少男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人生吧,也不隻是上前線打仗,張幺妹那麼在乎你,你怎麼能鐵石心腸?”
張缵拿手掌在桌子上一拍:“明天,我就向教導隊長官遞交申請,要麼讓我上前線,要麼讓我回老家!”
周少男說:“張兄,望三思而後行。”
“别再說了,我意已決!”說罷,将杯中酒一仰脖子倒進嘴裡,毅然起身走出小酒館。
酒館外,月色如水,一陣夜風吹過江面,江面上像撒了一片碎銀子。張缵在夜風中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月影跟着他,在他的身後拉得老長老長,像跟着他的一列長長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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