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州城那邊,一些個人品過硬、能力突出的親信和心腹,都是處州山水官場裡邊的屬下,認識多年,知根知底,朱衣童子早就開始悉心栽培起來了,隻等分舵一起,就跟沙場上邊豎起一杆名正言順的将帥大旗,他就可以立即搭建出一整套的仿六部衙門,可以拍胸脯摸着良心保證,麾下那七八号喽啰,全是一等一的精兵強将,能臣幹吏,個個消息靈通,辦事爽利,隻說為總舵收集各路諜報一事,絕對沒話說。
隻是此舉,終究有幾分僭越嫌疑,被裴總舵主和周副舵主提前知道了,容易沒事找事橫生枝節,被誤會是不是嫌棄官帽子太小了,主上猜忌,可是廟堂大忌,朱衣童子哪敢早早搬到台面上,成大事者不謀于衆嘛。
就像朱衣童子被秘密納入竹樓一脈的山水譜牒,記錄在冊了,可事實上連那位貴為落魄山從龍之臣的靈均老祖,至今都未能跻身其中。
這種事,能往外說?不得被那位能夠在北俱蘆洲走渎化蛟的靈均老祖打個半死?
據說靈均老祖能否在譜牒上邊記名,始終處于考察階段,關鍵是周副舵主曾經舉薦過一次,還是被打回了,說是将來再議。
一張飯桌,陳平安當然是坐在主位,朱斂和小陌相對而坐。
仙尉主動邀請小暖樹坐一條長凳,周米粒坐在老廚子身邊,朱衣童子最特殊,總不能坐凳上去,就得以坐在桌邊,小家夥随身攜帶了一隻指甲蓋大小的“酒缸”,喝點糯米酒釀即可。
在落魄山上,仙尉道長對誰印象都不錯,不過還是最喜歡小暖樹,沒有之一。
先前之所以在陳平安這邊告狀,也還是因為那個腦子拎不清的謝姑娘,招惹到了小暖樹的緣故。
不然仙尉這種自認闖蕩江湖多年的人精,何必做這種很容易被人記恨的多餘事。
陳平安落座後,從暖樹手中接過一碗米飯,看着所有人都沒動筷子,笑道:“都别愣着啊,動筷子,在這裡還用客氣麼。”
陳平安先給暖樹夾了一筷子春筍炒肉,再給小米粒夾了一筷清蒸杏花鲈魚。
朱斂笑道:“筍還好說,自家就有,可這杏花鲈就稀罕了,是一般仙家都吃不上的頭等河鮮,還是公子親自在那條跳波河釣起來幾尾魚,公子一直沒舍得吃,一直擱放在咫尺物裡邊那件專門用來存放食材的冰盤裡邊,我們才有這等口福。這鲈魚常年跳波嚼杏花而食,故而才會這般肉質細膩,清蒸即可,若是紅燒,就有點暴殄天物了,你們都嘗嘗看,若是好吃,與我廚藝無關,若是你們覺得滋味一般,那我可就要好好反省反省了。”
陳平安自嘲道:“也不全是緊着你們,舍不得獨自享福,我們這些喜歡釣魚的,好不容易釣上好物,豈可不繞着村子逛兩圈。”
少年時,劉羨陽就經常做這種勾當,還要拉上陳平安一起,把杏花巷和泥瓶巷來回逛兩邊,現在回想起來,丢臉是真的丢臉。
小米粒一向吃飯菜極快,聞言立即假裝細細嚼着,搖頭晃腦,朝朱斂豎起大拇指,“好吃好吃,果然美味!老廚子的手藝,也算錦上添花了。”
仙尉剛夾了隻雞腿,聞言趕緊夾了一大筷子杏花鲈,早就聽說過這種河鮮,嘗個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底下最好擺譜的是什麼,錢嘛。
朱衣童子是香火小人出身,其實美食不美食的,它都沒啥興趣,反正也嘗不出味兒好壞,隻因為常來這邊蹭飯,暖樹就幫朱衣童子專門準備了隻小油碟,随便往碟子裡邊夾一筷子菜,相較于尋常人來說,就等于是一大桌子飯菜了。
朱斂閑聊起一事,“公子,如今州城那邊,好些個從槐黃縣這邊搬過去的陳姓門戶,跟約好似的,才過完年,如今都開始忙着重新編訂族譜了,拐彎抹角都想要與公子攀上點親戚關系。嗯,這些消息,都是咱們騎龍巷右護法打探來。”
朱衣童子小聲嘀咕埋怨道:“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老廚子你拿到飯桌上說麼,貶低了落魄山,也看輕了我。”
小家夥在老廚子這邊,說話就沒那麼古闆講究了,一來朱斂好說話,沒個忌諱,再者雖說朱斂是整個落魄山的大管家,确實位高權重,卻也管不着自己在騎龍巷和竹樓一脈的官場升遷啊,縣官不如現管,這條大腿不抱也罷。誰都讨好不像話,等于是誰都不讨好了,免得給裴總舵主一個馬屁精的印象。
仙尉啧啧笑道:“你莫不是賈老道長的同門師弟吧?”
朱斂也不搭理那個不領情的朱衣童子,繼續問道:“這個事,咋個辦?要不要我去跟州郡兩個衙門都打聲招呼,由他們出面幫忙攔一攔?否則那些個收了錢就辦事的造譜匠,落筆可不會含糊。”
世道好的時候,造譜匠這個行當,以前是見不得光的,多是沒有功名在身的窮酸文人,才會以此為生,隻敢偷偷掙錢,如今就不一樣了,寶瓶洲南部諸國,遍地都是,很多都轉行幹起了這門手藝,
陳平安搖頭道:“不用去管,愛咋咋的。”
朱衣童子決定要當那骨鲠忠臣,硬着頭皮谏言道:“山主大人,這種事情,可不能不管啊,一個不小心,州城那邊的叔公、伯伯啥的,就跟雨後春筍差不多,一夜之間就會蹦出一大堆來,他們當然不敢來落魄山這邊擺長輩的譜兒,隻是在州城那邊,人多嘴雜,傳出去到底不好聽,山主大人,你要是信得過小的,吃過飯這趟下山去,我就跟高光棍……高城隍下邊的所有郡縣城隍廟、土地廟通個氣,各處都有我的要好朋友,他們跟高平不常往來,與我交情還是有點的,畢竟州城隍那邊的人情往來,這些年其實都是小的在具體打理,親力親為,半點不敢含糊的。何況這種事情,咱們落魄山這邊,理直氣壯得很,又不算啥假公濟私的勾當,我來開口,保管可以殺一殺這股好沒道理的歪風邪氣!”
陳平安笑着解釋道:“沒事,你不用這麼興師動衆,其中某些人家,跟我家祖上,确實是沾點親帶點故的,再不往來的遠房親戚,也是名分上的親戚,要是你這麼一攔,容易把事情給一刀切,估計連這些門戶都不敢請人下筆修訂族譜了,總不能讓他們故意抹掉我家祖上一脈的那些名字吧。要說為此事專程去州城,與兩撥陳姓門戶分别打招呼,也犯不着,反正自家自姓的族譜上邊也沒少,那麼别家族譜多不多出一脈陳氏,就都随意了。”
朱衣童子沉默片刻,怔怔說道:“好人山主的胸襟氣量,得有一百個高平那麼大。”
盤腿而坐的小家夥,生怕山主大人誤會,趕緊擡起手臂,豎起并攏雙指,“小的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是溜須拍馬!”
裴總舵主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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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師父,為人之正派,絕無僅有,所以生平最不喜歡旁人的阿谀奉承了,經常教誨她這個開山大弟子,要想江湖混得開,吃香喝辣遍地是朋友,那就得誠字當頭,一口唾沫一顆釘!
這等千金難買的“江湖秘籍”,朱衣童子哪敢左耳進右耳出,都牢牢記在心裡呢。
陳平安看了眼暖樹,眼神詢問,是不是裴錢教他的?
粉裙女童抿嘴而笑,既不與老爺告狀,也不好說謊。
陳平安有個習慣,隻要是在落魄山這邊,喝酒從不耽誤吃飯,在劍氣長城的自家酒鋪,也經常是一碗酒一碗陽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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