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小說

砂糖橘（第1頁）

過去我沒有吃橘子的念頭，幼年周圍都是賣柑的人，那時老家的潮州柑品種還沒有退化，吃起來清甜可口，而橘子我隻見過用來增添新年氛圍的觀賞品種。年橘很大一株，比當時小學一年級的我還高，一樹紅彤彤，像挂滿喜慶的小燈籠，但大人禁止我吃，理由就是這本來就不是用來食用的，說不準加了什麼有害農藥，于是我種下橘子不能随便亂吃的印象。

意識到橘子可以吃，是在朱自清的散文《背影》，父親為作者買橘子的身影打動了我，文章淡淡的憂愁也強化了橘子在我心中的悲劇色彩。到了大學我讀芥川龍之介的《橘子》，很湊巧也是發生在車站的故事，小姑娘打開車窗，将橘子丢給送行弟弟的場景既溫暖人心，也帶着悲傷。我聽家裡人講過柑甜橘酸，會不會因為橘子本身酸澀，所以才屢屢出現在和離别有關的場景裡。

後來我到了廣州，每到秋冬季，會有很多賣砂糖橘的人，價格也不貴，加上秋天本就常和離别扯上關系，我自然也買了兩斤回家，正想試試那送别的酸澀，結果這橘子的皮薄得像紙不說，汁水還特别多，酸是幾乎沒有的，難怪叫做砂糖橘，從此砂糖橘就成了我冬天最常買的水果。

也有和砂糖橘相反的經曆，那便是東京的香蕉蛋糕，過去我不止一次聽人描述那蛋糕有多香甜可口，心裡也想着哪天有在東京機場可以買上一盒解解饞，肯定會很幸福，結果沒多久願望就實現了，那是在發小家裡品嘗的。說是發小，我們兩人卻有十幾年沒有好好講話了，這裡面當然是有些誤會，但兩人都沒有坦誠一談的機會，我其實很盼望能在某天好好聊一下。

過年的時候，慣例去給他父母拜年，發小的母親，也是我的幹媽，提醒他說，“冰箱裡不是還有從東京帶回來的蛋糕嗎？”他拿了過來，正是傳說中的香蕉蛋糕。

“吃吧，我買了兩盒，一盒給了我妹，這裡剛好剩一點，反正家裡小孩不喜歡。”

我想起童年的時候，我們的東西都是一人一份，如果我有什麼，都會想到給他一份的，但這家夥買蛋糕的時候已經不會想到我了嗎？于是我吃下了那塊蛋糕，真的非常難吃，是這輩子最難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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