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軍示意姑舅暫時不能點火,防止林銀花沖進火苗、釀就一件不該發生的燒傷事故。隻見林銀花一頭撞在墳堆上、兩手抛棄冥票酒壺茶瓶、三下五除二把墳堆抛出個洞來,郭雲天、郭雨天急忙上去拉住林銀花的胳膊細聲安慰,直到急瘋發暈、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才被擡回家中,呂軍重又邀請姑舅“點紙”,随着“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嗙嗙”震耳的放炮時、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伴随着火苗燃燒到最後。
前來悼念孟良的人們已經散去,郭民在郭雲天、郭雨天的幫助下迅速的收拾整齊家裡家外的東西,因為一處塌窖而打架的過程又浮現在郭民的腦海裡,他氣憤林銀花的無理取鬧、孟良的軟弱無能和孟早陽的年少無知——這個時候,氣憤、抱怨、後悔都已經成為曆史的記憶。
郭民躺在炕上無聲無息的流淚,他想,人生就是在苦難的日子裡經曆苦難,饑餓、寒冷、貧困,互相之間的明争暗鬥和爾虞我詐,都是迫不得已、防不勝防……郭民在思慮中聽到黃小月說林銀花醒過來了,郭雲天、郭雨天、孫梅梅、蔣武慧幾個人,七手八腳的為林銀花換衣服、洗臉、喂飯,吃過飯以後,林銀花大笑不止,一會兒拉着郭雲天的手問孫梅梅是誰家的姑娘?一會兒拉着郭雨天的手誇贊蔣武慧是好女兒、好姑娘、好孩子、好幹部,應該清楚的清清楚楚、不應該清清楚楚的也清清楚楚,一會兒又指着門口大叫:“早陽!早陽!!早陽——媽在這裡、媽在這裡………”,呼喊一會兒就睡下,神情安詳、鼾聲均勻——
收拾妥當一切,呂軍回到家裡,他的大腦裡揮之不去的是孟良的影子,還有孟良的兒子孟早陽。其實,呂軍想起的是孟良在知道孟早陽摔死的消息後,出現的是與林銀花今天一樣的狀況,那種疼痛、那種無助,那種失魂落魄、那種撕心裂肺,沒有經曆的人是無法感受、無法想象的。可是,那個時候的林銀花屬于不知道事情真相還是故意的強裝堅強?并沒有見到像今天如此的出人預料——這使得呂軍直接懷疑人生,人——一輩子究竟為了什麼?幸福何在?快樂何在?平安吉祥何在?呂軍在筆記本上寫着一個深刻的人生思考,僅僅遇到孟良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家庭,就足以讓呂軍迷茫,他給這段文字命名《人生,隻有條件僅供選擇》——
人生,從成為嬰兒以後開始走不一樣的貧困之路,餓不死走相同的路,父母是與之謀食者走不一樣的貧困之路,凍不死走相同的路,窯洞和熱炕是避風巷走不一樣的貧困之路,病不死走相同的路,自然選擇屬于生命力人生,選擇了自然而然築基個性相同的遺傳中,不相同的形象比如體型容顔、性格語言和恐懼依從相同的教育中,不相同的認知比如吸收文化、生活技能和分辨事非相同的環境中,不相同的結局比如物質享受、家庭結構和終老理由人生,隻有被條件選擇和造就任何一種不同,都來自每一個細節興趣愛好、衣着打扮、飲食習慣……任何一種相同,都來自每一個細節獲得的愛、花出的錢和利用了的時間任何一種存在,都來自每一個細節細微的不同造就了大不相同和完全不同人生,開始和結束都是相同的兩個性别不同的人才是父母所有個人的錯誤都不是生我者之過選擇權在每個人的境界裡不論哪一種死亡都是離開世界不要渴望去虛拟的天堂不要懼怕去假設的地獄萬物(包括人)終歸為黃土
孟良“百日紙”的那天,蔣欣開車拉着商文巧和蔣商智佛曉前到達呂家莊村乏驢坡社,蔣欣是聽了蔣武慧的彙報,利用星期天休息及參與孟良的紀念活動與面見郭民和黃小月“認親家”。
蔣欣聽蔣武慧的說法,郭民和黃小月很忙,沒有時間來省城面見蔣欣和商文巧的,農民一年四季不得閑,農事是一個環節接着一個環節,農業生産就是“勞動在黃土地上的環節鍊”,這個“環節鍊”是不能斷的——人哄土地一年,土地哄人三年。如果郭民和黃小月與蔣武慧和郭雨天一起來省城,家裡的牲口、豬、雞都無人看管,如果郭民和黃小月兩個人輪流單獨見面,就沒有那種歡快熱烈的氣氛,所以,蔣欣就确定親自登門“認親家”,畢竟工作人員要比農民出門方便,而燒紙是親戚聚集絕好的機會,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蔣欣和商文巧領着蔣商智親自登門,表示着蔣欣和商文巧對蔣武慧和郭雨天這門親事的認可和支持——隻要蔣武慧和郭雨天情投意合,蔣欣和商文巧是完全同意和沒有疑議的,到農村看一回“親家”心甘情願——況且郭雨天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
蔣欣和商文巧的思想理論認為——優秀的孩子是優秀的家庭培養出來的——這就是農民人通常說的“人——跟種、蔥——跟壟”。
從《教育學》的角度講,“兒女是父母的鏡子能夠照出父母的品德”,從《遺傳學》的方面說,“老虎不生狼兒子”,從環境的觀念出發,“有勤奮的孩子就有勤奮的父母”,從個人成功的經曆認為“英雄不問出處”——蔣武慧說的對——曆史上許多“創業皇帝”的父母都是農民——甚至有些還是乞丐呢!
再說,蔣欣和商文巧親自登郭民和黃小月的門,不是“降低身份”而是“擡高品味”,按照以前個别人的“封建意識”和“等級觀念”,幹部家庭的人不會登門農民家庭的大門的,或者登臨“下門親”的大門——新社會、新思想、新認識、新觀念需要改變、也正在改變和認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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