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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暗渡陳倉（第1頁）

婆婆的葬禮，果然就像孫叫枝分析的那樣，基本上沒有什麼人前來吊唁。除了他們家花錢請的響器一班子十來個人，還有專門請來的擡棺隊伍十來個人，趙振邦媽媽的娘家人五六個，趙振邦的朋友十來個，公婆這邊的幾家親戚，各出一個代表，其他的沒有什麼人過來。

趙油坊本村的人，除了幾個尚能動彈的老頭子老媽子圍觀看熱鬧外，還有兩個從嶼石縣城裡過來的代表，他們把在外面打工不回來，卻願意出禮的寥寥幾個人的份子錢交了，沒說幾句話，很快就驅車離開了。

趙振邦和孫叫枝兩家的親戚本來就少，年輕些的幾乎都在外省市打工，大部分都沒有趕過來參加葬禮，沒有趕過來的原因，基本一緻，都是沒辦法請假，一向單位請假，就要被扣績效，績效一扣，當月的房貸就無法湊齊。一年有幾個月還房貸不能及時，銀行随時都有可能把他們劃歸失信行列。一旦失信，他們的行動勢必受影響，單是坐車就受限制。别說坐車了，連坐車的票也嚴禁他們購買。

孫叫枝預測得不錯，婆婆的葬儀不僅沒有花從閨女兒趙起來那裡借的五萬多塊錢，就連她自家的六千塊錢也沒有花完。

那六千塊錢，當初如果她聽信趙振邦的話，拿出其中的三分之一——兩千塊錢，交村裡的公墓管理費，葬儀所花費的錢肯定也會超出她的預算，餘下的四千塊錢就解決不了葬儀問題。

為了省那二千塊錢，孫叫枝豁出去了。

嶼石縣縣城大開發，到處建高樓大廈銷售火爆的時候，趙油坊村有樣學樣，也想開發建房子賣。

哪知一番操作後沒有成功，村長趙厚遠另辟蹊徑，以節約農田、退墓還耕的名義，利用山坡間一塊抛荒地搞集中墓葬，但凡村子裡人家死了人，都集中埋在那塊墓地裡。

搞公共墓地這個主意的是趙厚遠想出來的。

開始的時候，趙厚遠對村民說，他搞這個村公墓，在嶼石縣是第一個，縣裡比較滿意，予以大力支持，并且對他本人進行了表揚。村建公墓之事下一步還将在全縣推廣。

一個項目完成後，就得進行管理，不對它進行管理，好好的一個項目非得成爛攤子不可，是管理就得有管理費。

關于村公墓收費，趙厚遠設計的是預收，不管家裡死沒死人，每家每戶兩千塊錢。兩千塊錢不是固定額，根據嶼石縣經濟發展情況有增有減。

有村民提出異議，說根據嶼石縣的經濟發展增減公墓管理費，公墓是趙油坊村的，嶼石縣的經濟發展水平哪裡能代表趙油坊村？

搞公墓趙厚遠是策劃人，要是再由他收管理費，恐怕有些閑不住嘴的人瞎叨叨。因此收費管理員由村會計擔任，由村會計統一收取。

自此以後，趙油坊村村民家裡但凡死了人，就不準再在各家祖墳那裡埋人，誰要是膽敢違反規定，就拿誰是問。

公共墓地的選擇，本着旱時無水澆，澇時排不出，不長莊稼為原則。以這個原則選着的墓地，面積是不小，但是一到雨季，墳墓都泡在水裡；到了旱季，光秃秃的一片白，别的村子，每家的祖墳護衛林郁郁蔥蔥，如華蓋一般，李樓村的公共墓地就像月球、火星一樣，不論大風小風。一吹到處冒狼煙。死人埋在那裡，别說祖墳冒青煙了，就算是祖墳起火兒，子孫也不能交好運。因此所謂的公墓，隻有那些兄弟姊妹少，性格溫和，膽小怕事兒的人家才老老實實把錢交了，死了人，按規定送往那裡埋。那些人多勢衆的家庭，家裡有人去世，非但不願意埋到公墓裡去，連管理費也拒絕繳納，對付這樣的家庭，村長皮匠子趙厚遠恩威并施，善用機巧，曲線對付。

那些拒絕将死去的親人埋入公墓的家庭，肯定已經将趙厚遠的手段考慮過了。他們整個家族的人，甚至包括遠程趕來的死者的親朋好友，組成強大的悲壯且義無反顧的隊伍。

他們圍成一個橢圓的長長的陣列，将骨灰盒護衛在中間，與趙厚遠招呼來的所謂執法隊伍且戰且進，與執法人員面對面的是一些怒目圓睜的光頭赤膊青年，他們切着齒，梗着脖子，随時都準備用明晃晃的腦袋迎接棍棒的打擊，表現出的是一副無懼生死的樣子。

同時，死者家屬請來的響器班子也默契地組成一支抗議行列，他們毫無顧忌地将響器正對着那些所謂的執法者的面孔，悲鳴之聲震天動地，對趙厚遠們的打擊力度，無論是在情感上，還是在氣勢上都是壓倒性的。

死者為大，誰要是想在死者身上出壞點子，生孬主意，死者家屬是不惜以死相拼的。

硬的不行，退而求其次，趙厚遠采用迂回戰術。他瞅機會到死者家裡，找到家長，以委曲求全的态度提出兩個條件：首先，村裡經過研究，同意死者家屬還按照一直以來的習俗，将死者埋在祖墳，但是不能在白天大模大樣，公然與村規民約對抗，必須在夜裡，在夜色的掩護下，做出偷偷摸摸，避開村長和其他村幹部眼目的樣子，将死者埋葬，如此做法，村長和其他村幹部将睜隻眼閉隻眼，不予追究。其次，管理費盡管不收取，但是死者家屬必須做做樣子，在白天當着其他村民的面如數交給村會計，由村會計佯裝登記入冊，一等事情辦結，一定如數奉還。

死者的家屬也不想與趙厚遠對抗到底，他們聽說趙厚遠在嶼石縣上有人，且與那人保持着特别好的關系，尤其是與嶼石縣住建局一個叫李國慶的局長，走得非常近。

李國慶負責管理全縣蓋高樓大廈的開發商，以後他們家或者他們家的親戚在嶼石縣給小孩買學區房，要想省點錢，說不定就能求他幫忙。

因此死者家屬給趙厚遠一個台階下，答應他的要求。

死者家屬暗地裡通知葬禮各環節相關責任人，暫停一切準備入葬的葬儀，見機行事。白天的時候，他們大張旗鼓地找村會計，将該交的管理費如數繳納，給其他村民做個榜樣。葬儀如期舉行，一行人去公墓圍着一塊墓碑轉一圈後，随即返回。當天夜裡，在夜幕遮掩下，家屬将死者埋入了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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