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櫃,繼續……”申式南提醒道。
“啊……哦哦……郭範二人讨債手段有些過激,難免與一些欠債人結仇。不過,草民也奇怪,昨晚我等四人,吃的一樣,喝的一樣,為何就他二人發瘋死了呢?說實話,草民實在想不出原由。這根本就不像是一樁謀殺案,倒像是……像是一場偶發意外。”
肖掌櫃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思緒又飄到了昨晚的詭異場面。
“郭晨跑出去的時候,我追上去,他大喊有五百個女人在追我,有個路人聽了,取笑說,怕不是你罪孽深重,五百個羅漢要給你超度吧。當時我心想,莫非真的報應不爽?不然,為何範春也大喊大叫說有厲鬼。”肖掌櫃回憶着補充道。
“為什麼說他報應不爽?他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申式南問。
肖掌櫃苦澀一笑,道:“按照行規,那些無力還債的人,有的用妻女抵債,有的實在還不出,砍手跺腳那都是輕的。大部分的情況,我也隻是聽說,不甚了解。”
申式南抓住了他語句中的問題,追問道:“大部分聽說,也就是說,還有你了解的情況。說說吧!”語氣不容置疑。
肖掌櫃苦着臉,歎口氣道:“我确實記得其中一件。那是正統五年的事,有一個戶部六品主事外放雲南布政司,任從三品右參政。那時我剛升任二掌櫃沒多久,第一次去吏部門口蹲守京官外放,故此記得特别牢。”
大明文武百官大多不願意到雲南、貴州、廣西等偏遠地區做官,故而往往選一些五品、六品,甚至七品的官員,連升多級外放。正六品到從三品升了五級,倒也常見。連升六級、七級的,也有不少。
“那六品主事姓葉,廣東布政司人。六品官俸祿不算高,我們做京債的,号稱坊間吏部,對那葉主事自然也是知根知底。葉主事一家五口人,上有一個老娘,下有兩個娃娃,日子過得苦苦……苦哈哈的……”肖掌櫃鬥見申式南臉色不善,心中一緊,舌頭打結。
“說下去!”申式南冷冷下令。
“申大人,我們做京債生意的,難免要對朝局和朝中官員洞若觀火,不然這生意肯定做不下去。”肖掌櫃以為申式南惱怒商人刺探朝廷局勢和官員日常,是以開口解釋。
“好個洞若觀火!這個話隻怕你也是從胡東家口中學來的吧?哼,所以你們在朝廷各部府衙門都安插了眼線,對嗎?你們果然好大膽,是不是東廠錦衣衛在你們面前都要甘拜下風?難怪你們連坊間對我的風評也掌握得一清二楚!是不是連我住在哪裡,你們都已刺探到手?”申式南冷哼斥道。
起初他惱怒的是,他已經猜到葉主事一家的下場。可肖掌櫃的一番解釋,也讓他心驚不已,暗想這幫商人也是手眼通天,往後得防着點。
這一連串的問話,直接将肖掌櫃吓傻了。東家的确在朝中六部和其他衙門收買了一些眼線,也有一組人專門編彙眼線傳來的線報。
此事本來隻有胡曉非、沈朝奉和他肖掌櫃等四人知曉,不料此刻竟被申式南喝破,況且隻憑自己口中的“洞若觀火”四個字,就能将事情推測得九八不離十。
他心中隻有一個聲音:此子太可怕了,簡直比錦衣衛還可怕!錦衣衛隻是對商号敲詐勒索,可此人才是真正的洞若觀火!
“大人息怒,鄙号上下對大人你隻有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豈敢私自刺探!大人宅邸在哪,草民是真不曾知曉。”盡管傻愣了一會兒,電光火石間,肖掌櫃還是本能地辯解應道。
申式南也知道,那些眼線揪出一個還會有無數個,隻要有名利在,這種事情從來是屢禁不止的。故而他也隻是一時之怒,犯不着為此置氣。
“接着說,葉主事一家……”申式南再次冷冷道。
“是是。葉主事外放雲南布政司右參政,他倒是欣然接受,不過,他在京中師友不多,也沒錢赴任。他本甯可徒步赴任,也無意借京債。我當時想與他結個善緣,便提出八兩算十兩,月利十三,他猶豫一陣之後,借了一百兩銀子。”
“他為何猶豫?”趁着肖掌櫃喘口氣,申式南插話問。
“一來他家男娃大病初愈,為了給娃娃治病,他家裡基本上已揭不開鍋,聽說他那媳婦都餓暈過。二來我給他的利已是遠低于行規。我壞了行規,那都得我自己貼補的。就這樣,可能他也着急用錢,一番猶豫之後便同意了。”
申式南從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一絲絲同情,臉色稍霁,道:“算你還有點良心,不然……哼哼!”
肖掌櫃本來擡頭看向天花闆,回憶講述,聽到他冷哼聲,肝兒一陣緊縮顫動。待回神看到他臉色和緩之後,心中又一喜,心想這申大人還是真是與衆不同,别的官哪管他人死活啊!當然,那是肖掌櫃沒接觸過姜濤等一心為民又鐵骨铮铮的朝臣。
“唉……我也是窮苦出身的。我這名字,是母親取的,母親本來也出自書香門第,官宦之家。可惜世道多變……”肖掌櫃輕歎之後,一時忘記身在何處,待醒悟過來,卻見申式南臉上并無不耐,心下稍安。
“赴任雲南,路途遙遠,得走上三個月。我與葉主事約定,待他到任半年後,我到他家裡取回本金,利等足年之後再結。這一來一去九個月,懷胎都成熟了,哪曾想,等約定時間一到,他家人說他不曾帶錢回來過。那我也着急啊,本身就是我壞規矩在先,這下收不到本金,我更不好跟櫃上交代了。”
肖掌櫃講得聲情并茂,申式南猜想,可能這也是他能吃上這碗飯的一種天賦。
“你不是怕交代,是怕在大掌櫃面前落了下風吧。”申式南一針見血指出他的小算盤。
肖掌櫃有些污穢的臉上,如星芒般閃過一绺尴尬,随即大方承認道:“都有一點。大掌櫃确實有拿我親自經手的這一票生意說事。也怪我,當時太年輕,非要自己做一票試試看。”
“不過,雖然不清楚葉主事……葉參政因何食言,未能及時償還本金。但我了解過他,他那個人迂腐是迂腐了點,要麼不碰,但既然碰了京債,他一定會認這筆賬。這一點我相信他。”
“所以,你并沒有逼他的家人還錢?”申式南審訊的習慣是,配合對方講故事。
肖掌櫃略微得意地仰起頭,道:“那肯定的呀!我本來就是想與他結個善緣,待他回京任職,少說也是三品甚至二品大員,那得多大一個人情。我怎會因小失大?”
“後來呢?”申式南的配合,很多時候其實是引導。
肖掌櫃神色黯淡下來,嗫嚅道:“郭晨範春第二天就帶人上門讨債。呆壞賬會有人及時編造成冊,交給催收司。”
“催收司?”申式南不明所以。
“嗯,催收司。胡東家仿照朝廷六部,比如吏部的考功司、文選清吏司等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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