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幼雙一樣,張衍他一落筆,就完全投入進了畫中的世界。
擱下筆,收起畫闆,正欲起身離開,一轉身,面前卻多了道人影,瘦勁如鐵,身披着斜陽,高峻疏朗。
順着這青袍白履往上看,首先對上的是一雙冷淡的鳳眸,如月沉碧海,又有些冷澀沉郁的意味。
乍一眼,人很難想象,現實生活中竟然真的有人會有這般冷峭的眸子。
雖衣衫儉樸,其清姿難摹,似是那拂景雲、拊惠風的青竹化身。
這不是之前那個下棋的……先生麼?
張衍微感詫異。
俞峻那兩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小友可還記得我?”
張衍不卑不亢地深深一揖:“先生風姿,晚輩記憶猶新。”
俞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兩粒黝黑的瞳仁就像是白水銀裡頭養着的兩丸黑水銀。
“你知道我是誰嗎?”
張衍在腦子裡迅速思索了一圈兒,卻沒任何印象,老老實實地回答:“晚輩不知。”
俞峻道:“我是九臯書院的夫子,九臯書院你聽說過麼?”
張衍一訝。
身後,周夫子和趙良臉色本來就不好了。
俞峻又道:“你可想去九臯書院念書?”
此言一出,更是齊齊又變了臉色。
周夫子那古闆的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些顯而易見的慌亂之意。
他可沒忘記他剛剛可當着這位俞先生的面罵張衍是個不學無術之輩。
趙良怔怔地看向了張衍。
少年既未露出欣喜也未露出慌亂,如冰似玉般無暇的臉龐上微露遲疑之色:“晚輩……不明。”
俞峻略一沉吟:“令堂何在?可願帶我一會令堂?”
張衍不假思索道:“先生,請。”
俞峻微微颔首,而陶汝衡更是大笑了三聲,在衆人複雜的視線中,主動上前挽起了張衍的手,并肩離開了河岸。
張衍出去寫生一趟,把九臯書院的山長和先生給帶回來了,這是張幼雙始料未及的。這是什麼惡俗的巧遇貴人的起點劇情?
面前的男人清瘦冷冽,鳳眸如月沉碧海,銳利如玉刃秋霜,這位先生看上去都将近四十了,竟然還是個帥得驚天動地的帥逼!
看到面前這位先生的一瞬間,張幼雙十分沒出息地一個哆嗦,手抖了,當場就呆掉了,不淡定了。
廢話!類比一下,就是哪個姑娘看到吳彥祖站在自己家門口還能淡定的!
也就是看到這先生的第一眼,張幼雙猛然驚覺到自己原來還有少女心這玩意兒,要是她身邊兒還有閨蜜,她肯定要給自己閨蜜發一串“啊啊啊啊啊我在家門口遇到個大帥比”來表示自己的激動之心,順便面子上裝作若無其事倍兒冷漠矜持淡定,實際上眼角餘光悄悄掃帥逼一眼又一眼。
然而她如今沒有閨蜜,隻有張貓貓,而她悲催地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少婦老阿姨了!
看了眼一臉正直,毫無所覺的張貓貓,張幼雙嘴角一抽。
難道張貓貓的真實身份是……龍傲天?!而她其實是龍傲天的穿越者親媽?!
年約花甲的陶巨巨本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個什麼布衣荊钗的賢婦,就是那種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長大,各種賢良淑德知禮明禮能上《列女傳》的英雄母親。結果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個長得倍兒年輕,心态也倍兒年輕的女郎。
眼睛很大,富有光彩,精神奕奕,看人的時候不卑也不亢。
在張幼雙身上,陶汝衡竟然莫名地感覺到了隐隐一股與年齡無關的少年風流,不禁微笑着捋着精心保養過的美須,贊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于是各自落座,分茶閑話。
然而俞峻卻沒有動,他腳步一轉,恪守着禮節,止步在了屋檐下,垂着眼簾兒,并不多看她。
張幼雙:……
“先生要不要……呃,進來說話。”
俞峻眼睫一顫,婉拒道:“禮不可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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