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楚回到村長家的時候,史仁幾個早已經回來了,此時正圍坐在飯桌旁,聽村長講村子裡的神秘往事。
“現在村子裡早就已經沒幾個人講究那些了,但是在我小的時候,我的那些長輩們,都相信火神的存在。”
老村長滿臉溝壑,頭發花白,他小的時候,起碼得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啊,祠堂可是禁地,不到特殊的日子即便是族長都不能踏進祠堂半步,祭拜的日子,也隻準男丁進入……”
老村長眯着眼,回想當年族中對祠堂的重視。
改變發生在破四舊那些年,山下來了一群人,砸了村裡的祠堂,說那是腐朽愚昧的思想,當年村裡不少人還因此和那些人發生了肢體沖突,最後還是敵不過時代的浪潮,眼睜睜看着祠堂被砸毀,神像被灼燒。
再後來,山下的人覺得他們的思想需要改造,送來了幾個知青給村裡的大人掃盲,又強制要求村裡的孩子去山下念書,接受正确的教育。
等最執拗的那批人被熬死之後,長大的孩子們早就已經忘了先輩的信仰,很多人都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
等後面幾年不再鬧着破四舊之後,村裡倒是小修過祠堂,不過那也隻是為了讓一些沒有子孫供奉的靈位有一個安栖之所,所謂的彭氏的先祖火神,已經沒多少人信奉了。
“不對啊?”
史仁胖乎乎的臉上是湊成一團的五官,小小的眼睛裡藏着大大的疑惑。
“如果不到重要的日子連族長都不能進祠堂,那平日裡的香火由誰供奉?”
史仁有一個信佛的老娘,他記得信仰這事很講究的,反正隔三差五就是重要日子,需要上香供奉,更講究點的,家裡的供奉的神像香火是不能斷的。
彭氏一族當年那麼虔誠,難道就沒想過這些嗎。
“有男巫啊。”
老村長将手裡的煙蒂扔到地上,用腳尖蹍滅。
“你這老頭子,又把煙蒂扔地上,感情兒子給你買的煙灰缸就是個擺設。”
村長媳婦端着一碗雞湯從廚房裡出來,看到村長的動作,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習慣,習慣了。”
村長尴尬地看了眼史仁等人,覺得當着那麼多小輩的面被老婆子罵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
“村長,能給我們好好說說有關男巫的事嗎?”
顧楚走到空位上坐下,現在對于和祠堂有關的事情,她都十分感興趣。
“能啊,不過那都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了。”
村長正想找些事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呢,一看顧楚對男巫感興趣,立馬說興大發。
“在很久以前,男巫也是咱們彭氏的傳統之一,巫童隻能在男孩裡挑,每當上一任男巫覺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就會從村子裡三歲以上,五歲以下的男童中挑選一個生辰八字相宜的孩子,去侍奉火神。”
村長面露感慨,被選中成為男巫,并不是什麼好差事,因為一旦被選中,就是侍奉神靈的仆從,他們的一生都要為神明奉獻。
不能離開祠堂,不能結婚生子,被選中的那一刻,就證明他的人生失去了為自己而活的意義。
不過在那個虔誠狂熱的年代,不少被選中的男童的家人認為,這是家門的榮耀。
“當年村裡就兩個年齡合适的孩子,我也是備選巫童之一,不過我的五行重水,八字不好,男巫就選了另一個孩子。”
每每想到這兒,村長都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那當年破四舊之後,祠堂裡的男巫去哪兒了?”
顧楚追問道。
“哎——”
村長歎了口氣,摸了摸口袋裡的煙,又想抽了。
“老男巫供奉了大半輩子的神明,信仰最虔誠,他不讓山下的人砸神像,和那群人打起來了,最後在神像被砸的當晚,一把火把自己燒死在了祠堂裡……”
回想起來,真叫人有些唏噓,老男巫的大半生都待在祠堂裡,除了供奉神靈什麼都不會,又沒有妻兒陪伴,神像被砸,等于将他的生機也給砸毀了。
“另一個……”
“另一個就是彭幸吧。”
村長媳婦端着一鍋米飯走了過來,邊說邊把碗筷分給衆人。
“我倒沒見過他,當年我嫁過來的時候,祠堂早就已經被砸了,不過聽村裡人說過不少有關他的事,彭幸四歲那年就被選作男巫,在祠堂裡呆了整整九年,十三歲從祠堂出來的時候,除了打掃衛生和誦經點香,其他什麼事也不會,家裡人嫌棄他幹不了農活,又是男巫,就把他從家裡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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