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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一(第1頁)

寶船一走小半月,過了徐州就進了北方。

還在江南時,船回回在岸邊停靠,當地官員有耳報神禀報,一早設下酒筵席,着錦繡蟒衣前來拜谒,裴容廷從來不見,隻推說身子不爽,托付張将軍代勞。然而這回到了山東臨清州的碼頭,他卻意外地應了送來的拜帖。雖說是赴席去的,但回來時他神情凝重。

銀瓶在卧房裡服侍裴容廷脫了大衣裳,出門正遇上靜安。

靜安忙上前打了個千兒,從懷裡掏出兩個油紙包,笑嘻嘻道:“姑娘叫我捎的零嘴兒,我都買來了。紅油紙裡是瓜子兒,黃油紙裡是炒栗子。”

“嗳,多謝。”銀瓶笑着應了一聲,卻悄悄招了招手,把靜安引到了自己房裡。

房裡,桂娘正坐在榻上看鞋樣子呢,見銀瓶帶了靜安進來,才“咦”了一聲,卻見銀瓶掩上門,從床頭小匣子裡抓了一把錢給他,低聲道:“我問你,大人今兒怎麼興緻不大好的樣子,可是席沒吃痛快?發生什麼事兒了?”

靜安忙不叠謝過了,臉上還笑着,卻歎了一口氣,道:“嗳,姑娘還說呢。姑娘在南邊兒,不知道,如今這北方的世道可不太平啊!這兩年也不知撞了什麼邪,春天旱,夏天澇,皇爺又一心開疆擴土,從來不經手這些赈災的俗事,一應都交給内閣老爺們料理。前兒濟南府還下了場雹子,今兒爺下船一看,那起子官爺一味粉飾太平,路上砸壞的莊稼地竟都用布蓋上,這個冬天還不知怎麼開交呢,如何讓爺不憂心。”

銀瓶與桂娘面面相觑,桂娘道:“怪道我一進了濟南府就覺得涼飕飕的。三年前,我在北邊兒時,九月裡可沒這麼冷。”

靜安在一旁附和,感歎了一回,就要退出去,卻又被銀瓶叫住了。

銀瓶說:“既然你來了,吃杯茶再走吧。”

于是銀瓶淨手執壺,給靜安點了一碗茶,打開新買的油紙包請他吃東西,唬得靜安沒口子叫“姐姐”,又連聲道:“這可不敢!”

銀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不要客氣,你我還不都是大人身邊侍奉的人。我找你來,原也不是為别的,隻是眼看就要到北京了,大人家裡的情形我還兩眼一抹黑,怕到了那兒鬧笑話,所以想請你提前指點指點。不拘什麼,你好歹講給我聽聽。”

靜安明白了她是要打探裴家的底細,于是存心逞他是裴容廷随身的人,一壁剝栗子,一壁笑道:“既然是姐姐問了,我自然知無不言。隻是我來府上也不上三年,隻知道近些時候的事兒。那年咱們爺在四川打了勝仗回來,加官進祿的,又趕上裴老太爺殁了,家裡人不夠使,所以新買了好些人,我就在裡頭。”

銀瓶聽了,對桂娘笑道:“怪道大人一直沒娶妻,原來是老太爺沒了,要守三年孝的緣故。”

桂娘嗑着瓜子不說話,靜安又細細說了家裡的人口:“老太爺雖沒了,但老太太倒還硬朗,家中兄弟三個,咱們爺行二,卻不是老太爺親生的,而是當年抱養來的族中的孤兒。除了咱們老爺,另外兩房倒都娶了妻了,大奶奶是宋府丞的女兒,三奶奶是趙千戶的女兒。”

桂娘常年和做官的應酬,對官職極熟悉,聽這府丞千戶都不過四五品,似與裴容廷中書省的身份不配,因此問道:“那大老爺三老爺現在都居着官嗎?”

靜安笑道:“大爺身子弱,就在家裡将養;三爺雖沒中過舉人進士,現在卻做着順天府的同知,也是皇爺看在咱們爺面子上封賞的。”他想了想,又笑嘻嘻道,“隻是咱們府上第三輩兒上人丁不旺,二爺一直沒成親,不必說了;大房這些年都沒見有孩子,三奶奶前年養了個女兒,也再沒别的動靜,愁得我們老太太整日睡不着覺。姐姐如今跟了二爺,趕明兒生了兒子,可就真是裴家的大功臣了。”

銀瓶認真聽着,臉一紅,啐道:“小猴兒崽子,再沒句正經話,隻會滿嘴胡吣!”說着,她站起身把栗子瓜子包了包,一壁往他懷裡塞,一壁趕他出去,打開門罵道,“看我回頭不告訴老爺,讓他打你!”

靜安笑嘻嘻的,不想才一出門,正和裴容廷撞了個滿懷兒。衆人都吓了一跳,靜安更是吓得折腿跪在地上,栗子撒了一地,他卻隻顧求道:“小的不長眼,沖撞了老爺,實不是故意的,老爺饒了小的吧!”

裴容廷撣了撣身上的青絲絹道袍,臉上沒甚表情,也不理這茬兒,隻問:“方才你又做了什麼孽,惹惱了銀姑娘?”

生兒子那句雖是玩笑話,可靜安萬萬不敢在裴容廷跟前造次,因此低着頭不敢出聲。銀瓶隻怕裴容廷真要怪罪,也不肯說話,反倒是桂娘知道男人愛聽什麼,故意笑道:“靜安打趣銀姑娘,說她回頭定要給老爺添個兒子,銀姑娘臊了。”

靜安戰戰兢兢磕頭,道:“老爺,老爺,小的無心說句玩笑話——”

銀瓶抿着嘴,偷偷笑了笑,也勸道:“大人饒了他這一遭吧!”

裴容廷沒接口,卻解下了身上的一隻青欽荷包丢給靜安,閑閑道:“這是我賞給你的,還不快下去。”

靜安愣了愣,忙不叠滿口道謝。銀瓶皺了眉,急忙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裴容廷低頭整理自己的挽袖,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他說了一句吉利話,正合我的心意,我自然是要賞他。”

靜安撲哧一聲笑了,磕個頭一溜煙跑開了,倒是銀瓶搬起石頭自壓腳,白讨了個臊。她嗔了裴容廷一眼,便轉回身,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原來桂娘早已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等過了天津衛,到通州渡口,已經是十月初的事了。

下船的那天,銀瓶特意起了個大早兒梳洗,因為是進裴家,不比跟在大人身邊可以随意花枝招展,她隻好揀那喜慶又不喧賓奪主的衣裳,貼身白绫襖兒,底下銀紅平金緞裙,罩月白的織羅褙子,掐一圈銀挑紗線,扣着蜂趕菊金鈕子。淡淡傅粉,松松绾髻,也不甚插戴,隻簪金累絲梳钗兒,翠梅花钿兒,耳邊墜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墜子。

她臨窗照鏡,鏡子裡是高遠淡白的秋天。碧空下河對岸的一脈梧桐,葉子都黃了,被江風吹着,沙沙作響。

這北京的秋天也像是金黃的梧桐樹,明晃晃的,枯幹,又倉促。

銀瓶莫名生出一陣熟悉感,也許就像桂娘告訴她的,她曾經也是北方人。

銀瓶下船的時候,裴容廷與張将軍早已乘着大轎往正陽門去了。

聽說皇爺已親率文武百官迎到正陽門外,還要奏告太廟宗祠,行獻俘禮,設至飲宴,許多流程。執事陳設一連擺了七八裡地,鳴鑼鼓樂的聲響走得老遠也一樣震耳欲聾。那威震百裡,氣壓秦川的軍樂講的是忠孝節義的故事,威烈中可以聞到沙場上的血腥氣,在聽慣了水鄉南調的銀瓶聽來,很唬人的。

她乘的則是一頂軟簾小轎,頂着滿街落葉金色的雨,悄無聲息地被擡進了裴府的西角門。

通房也不過是丫頭,添一個少一個原本激不起任何風浪,然而裴容廷在這家裡的地位舉足輕重,況且他又冷清了這些年,房裡連個紅袖添香的都沒有,如今忽然帶回來一個蘇州的紅粉知己,實在是大新聞。

銀瓶的轎子才進門,那消息卻早已傳遍前廳後院,連看角門的老媽子都忍不住往轎簾裡偷偷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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