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辭一向淺眠,但凡覺得心煩,就必然是睡不好覺的了。她回府之後就進了書房,清點一些行軍所用的簡易行李。
淮安王府有一處栖竹小院,是她母妃從前常居之所。她在書房中清點書籍,怎麼也找不到幾冊想要裝進包袱帶走的孤本,想起栖竹小院藏書衆多,便決定不如去碰碰運氣。
這間小院離她的卧房不過半炷香路程,但她極少踏足,隻吩咐下人定期來打理。斯人已去,再來睹物思人,也隻是徒增感懷傷歎罷了。
負責清掃的家仆近日又偷懶。盛辭提着燈籠剛踏進院門,就能照見路旁雜草錯落,長勢迅猛,快要沒過腳踝。
她歎了口氣,推開藏書間的門,不出所料,灰塵飛揚。
母妃是孟州人士,富商之家的女兒,年少時喜歡舞刀弄槍,遠嫁京城後卻一改性情,讀書、習字、繡花,跟京中一生都嬌藏在深門大院裡的閨秀貴婦沒什麼兩樣。
盛辭幼時總是抱怨母妃過于循規蹈矩,總是嚴格約束自己,不得自由。
她揮開面前嗆人的飛塵,提高燈籠照明,一格格一冊冊數将過去,果然找到了那本《戰罷集》。
她抽出這本書,才發現書脊已經略散了一些,小院四周竹林環繞少見陽光,又沒有勤開窗透風,書頁上又染了些星星點點的黴斑。
翻開幾頁,這本書是幾位馳騁沙場的老将退隐還鄉前所寫,由他們口述,抄書人略加潤色後筆錄下來。
武将不比文人的曲折幽微,字裡行間透着痛快直白,每位老将都能從幾場戰事間歸納總結出沙場上的技巧要訣,或險勝或慘敗,并不諱疾忌醫,雖然有些已經過時,但研讀後大概也能收獲豐富。
倒不是盛辭偏愛紙上談兵,但自幼書海裡泡出來的習性早就養成了,她總是慣于在兵書裡研究戰略軍術。
這時,她注意到,墨印的書頁内容間有幾行批注,用的是極細的鼠須圭筆,起初字迹工整秀麗,一眼能看出是她母妃的小楷,寫的大多也是文绉绉的注解,旁征博引,文采斐然。
但越往後翻,情緒越酣暢激烈,有“狗屁不通”、“蠢也!”之類的簡短批評,還有“神謀鬼算,妙哉!”“好!”之類的誇贊,筆風也愈發行雲流水,甚至又斜又草,俨然沉浸其中情境。
盛辭忍不住莞爾。在成為淮安王妃之前,她的母妃一定也是來去如風的飒爽女子吧?隻不過身居高位,隻能把這份心性掩藏,偶爾捂不住,才隻好在這裡悄悄發洩一通。
母妃大概也是喜歡疆場的。聽說當年孟州有山賊□□,就是她披甲上陣帶着府兵鎮壓,這才護佑了一方百姓平安,也因此和她父王結緣。
她指尖輕撫上面點綴着黴斑的陳舊墨迹。
七年了,母妃。
我沒有長成你口中念叨的名門淑女,但我如今可以獨挑軍中大梁,幫你守護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你與父王深愛的的大楚子民。
碧落黃泉,天上人間,我找不到你的蹤迹。但你若泉下有知,是會笑罵我恣意妄為,還是誇贊一句,阿辭不愧是你生出來的将門虎女呢?
她落下一聲輕而又輕的歎息。
*
收好書本,盛辭轉身往回走,剛踏出小院的門就看見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這大半夜的,這人是想吓唬誰呢?
盛辭裝作沒看見,一路目不斜視地回了自己書房,幹脆利落地關上門。
那人完全不知趣,她佯裝不知,他就堅持不懈地站在門外,隔一陣敲一陣門,簡直比黃梅天裡湖水邊呱呱亂叫的青蛙還讨人嫌。
她忍無可忍,甩了手中毛筆,道:“進來!”
“吱呀——”一聲,溫虞走進來,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錯,垂着腦袋沒說話,隻是悄悄把什麼東西放在了她桌邊。
她餘光一掃,是她那副碎裂的的鬼面,被人用熔化的銀重新細緻地黏在一起,裂痕像是變成了某種特别的裝飾,墨色和亮銀相映,竟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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