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省。
案上整整齊齊,擺着幾份報紙。
左邊的給事中滿臉喜色,抓了一份在手裡,朗聲讀題頭:“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太學胡祭酒的文章,開宗明義,通俗易懂。妙!”
目光往下一掃:“女子高才美辭,誠為危邦亡家之兆。作者是鳴臯書院常友蘭。聽說這位常山長入京以後,一直在太學盤桓。京中傳言,他在謀求經筵講讀之位,想要做個布衣帝王師。”
左手摸摸下巴,眼睛眯起,嗤地一笑:“這是不甘心鳴于野,想要鳴于朝了?好一條終南捷徑,可真能一步登天?”
右側給事中正埋首審讀奏狀劄子,聞言也不擡頭,随口回道:“為天子師,為庶民師,孰輕孰重?前者可得天下之力,後者頂多稱天下之名。若是你錢明複,你能不頻頻回首望長安?”
左側給事中正是姓錢名複,字明複。聞言哈哈一笑:“唐介,唐公操,你總是有道理。”
丢了手上的太學學刊,另拿一份,卻是《京華新聞》,口中笑道:“且看看咱們這位陳大尹說些啥:女子之教,莫重于母教。蓋閨闱乃聖賢所出之地,母教為天下太平之源。他的意思卻是,女學可興,女教不可廢。”
搖搖頭,啧啧有聲:“大尹出身大族,自幼富貴,愛的便是溫香軟玉,紅袖添香的調調。故雲女子無才,面目可憎。怎如那解語花來得可親可愛?”
再看下一份,眉頭一皺,咦了一聲:“谏議報這是做的什麼文章?杜漸陰邪之論,謹防韋武之禍?這名字就大有問題。若論女主禍國,從來是漢之呂後,唐之武後。韋氏既無秉國之實,亦無亂國之能,竟排名在武後前?不通,不通,大大的不通。誰人做的文章?怕不是科場作弊,才得了這份功名。”
唐介從一摞奏章中略微擡頭,哂笑一聲:“那是中宮老大人的姻親之子。”
錢複怔了怔,若有所悟;“這是……劍有所指?”
唐介複又埋下頭去,淡淡道:“聽說二駁那日,大小姐的車駕就在門下省外。”
錢複皺眉:“女子幹政,用武後之例倒是說得通。何故扯上韋氏?不倫不類。”
對面低着頭,聲音幽幽:“中宮所指的,隻怕不是幹政,而是另有其事。你想想,韋氏一介短視婦人,并無呂武之能,以什麼著稱于史,甚至在武氏之上?”
“穢亂後宮?”錢複想了一想,脫口而出。
“明複,慎言。”唐介微微擡起兩隻眼:“後宮鬥法,無關前朝。你我心裡知道便好。”
錢複深以為然。放下手裡的谏議報,笑嘻嘻道:“公操,還是你有遠見。如今各派大儒,都對女學條款有所不滿,咱們這二駁,可算駁得理直氣壯。”
唐介拿了筆,在一封奏狀上塗了條畫,放置一邊:“你以為僅止于此?”
錢複正要追問,一個掾吏匆匆走進,遞上名剌,躬身秉道:“兩位給谏,太學祭酒、鳴臯書院山長到訪。”
“來了。”唐介淡淡道,随即擱筆起身,振振衣襟,出門而去。錢複見他不動聲色,心中疑惑,緊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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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官制,給事中、太學祭酒均為從四品,惟常友蘭是白衣,然學名動天下,唐錢二人也不敢怠慢,在階下迎了胡常二人,延請入堂,自有仆從茶水侍候。
雙方寒暄畢,胡儀道:“今日貿然登鸾台,實因聖恩令之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錢複笑道:“祭酒不知門下已再次封駁?尚有何可憂心的?”
胡儀搖頭:“某觀東宮之心甚堅,未必會有退讓。”
錢複指了指案上:“祭酒與常山長的文章,适才某等已經拜讀。情理深切,鞭策入裡。殿下讀了諸位的文字,必當有所觸動,不會固執己見。”
胡儀眼眸一閃,望着他,又看看一直沉默不語,低頭喝茶的唐介,緩緩道:“敢問兩位給谏,若數日之内,東宮再下诏令,一字不改,鸾台意欲如何應對?”
錢複一時失語,唐介放下茶杯,擡眼看向胡儀:“祭酒的意思是?”
胡儀見他不肯直言回答,沉聲道:“某是學官,平生執着者,惟學與道,并無它意。還請兩位給谏幸勿見疑。”
錢複與唐介對視一眼,唐介複又低頭,錢複起身一禮,慨然道:“是某等失禮,祭酒勿怪。誠如祭酒所言,若東宮真要一意孤行,某等既受朝廷所托,委以論奏駁正、考違糾治之責,臨事固當以一身任之,不敢塞責旁貸。”
“好。”胡儀與常友蘭異口同聲,贊了出來。胡儀也起身,望着錢複,目光炯炯:“若下大朝會,百官廷議,給谏的前程……”
錢複朗聲截斷:“祭酒責我等适才有見疑之心,某也要怪祭酒此時有小我之意。某亦是儒生,深知西京評論此文,大違聖人訓。與萬世道統相較,區區前程,何足道哉?”
常友蘭也站了起來,撫掌贊道:“善哉,斯士也。”
胡儀道:“大朝會上,東宮多半以袁學士為論事之首,兩位給谏與其面駁,可有取勝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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