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掖門外,青磚牆下。
兩省台閣文武百官打這兒進去皇城辦公,各府送行的下人牽了馬兒回府,留下一兩人在此處候着,以備自家老爺臨時有什麼需要或是吩咐。
初冬的天時漸漸短了,又一連碰上幾個北風天,今日難得老天爺放晴,各府仆傭們或盤坐在青石闆上,或斜靠着青磚牆面,三三兩兩,閑話長短。
哪府裡的膳食精緻,哪府裡的假山秀美
哪府上的老太爺壽辰,辦了多少桌壽席,席上有哪些流水樣的珍肴美味
哪府裡的官人赴壽宴,備的是什麼禮,吃了些什麼酒
哪府裡的老爺喝醉酒,把那一筐大螃蟹掀翻,一貫錢一枚的公螃蟹滿地裡橫行。
哪府的學士詩才敏捷,當即賦詩,内有“介士舉刀傲然去,橫行西天八萬裡”之句,正合了壽宴主人西軍老将的身份,十分讨喜。
能在這裡候命的下人多半都是家裡挑出來的精細人,無關緊要的事兒,說上一嘴,圖個熱鬧。涉及後院内帷,官場往來,卻是嚴實得很,誰也不會做個沒底的漏鬥,一肚子水往外倒。
恒娘也在一邊聽着,既覺得這兩句詩很有豪氣,又不免心疼那些滿地爬的“一貫錢”,心中嘀咕:這詩好是好,就是太費錢了些。
想到自己這番斤斤計較要是落到阿蒙耳裡,不曉得她又會笑成什麼模樣,抿嘴一笑。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擡眼往右掖門裡頭張望,巷道長長,青磚曆曆,仍如那日阿蒙帶她來時的模樣,隻是路上走着的官兒少了許多。
看看天時,大概巳時不到的樣子,仲秀才說,這會兒百官還在文德殿裡常朝。要等常朝結束,才又轉移到大慶殿去,開始廷議。整個過程充滿各種肅、拜、進、退的禮儀,十分繁瑣。
她今日起得早,薛大娘怕她受了晨寒,執意讓她把家裡唯一的長皮襖子披上。這會兒太陽出來,倒有些發熱。
松開系帶,就這麼散披着,一邊繼續聽那些下人閑聊,一邊在心裡散漫回憶昨日記下的要點。
餘助雖然年少跳脫,卻是個認真嚴格的先生,與阿蒙風格迥異。在三娘那裡,監督她看完,又一一指着解釋,最後卻把紙張全都收走,要她把剛才記下的馬上說出來。
如此三番,她還真記了個囫囵,基本上做到無遺漏。
餘助卻又叫她把剛才記住的全都忘掉,興緻勃勃地拉着她下象棋玩耍。
恒娘雖然跟阿蒙學過幾次,操練少,仍是新手,幾盤棋下來,被殺得片甲不留。顧瑀難得見到比自己還手臭的,雀躍無比,排着隊等着與她對弈,氣得恒娘柳眉倒豎。
這一氣之下,果然如餘助所說,把剛才記下的要點忘得一幹二淨,專心對付面前的棋盤,摩拳擦掌,凝眉苦思,一步一步細心推算,總算從仲簡手裡扳回一局。
這會兒再回憶要點,細節處便有些模糊。正細細梳理,忽然有人拉她袖子。
恒娘擡頭看去,卻是個四十多歲,忠厚老實的短褐男子。遞了個油紙包着的物事給她,低聲道:“薛娘子,廷議多半要過午,你先吃點東西,把肚子墊滿,到時候好有力氣支撐。”
恒娘大奇,仲簡帶了自己來這裡候着,用的是皇城司的名義。掖門兩旁的金吾衛雖然覺得奇怪,卻沒人上來查問。這人是誰?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份目的?
沒有伸手去接,反後退小半步,警惕地望着他:“你是?”
那男子笑道:“大小姐說,這叫做以逸待勞,以飽待饑,乃是兵書裡頭極高明的戰術。”
這話迥乎像是阿蒙的口氣。恒娘大喜,迫不及待問道:“你是跟着大小姐的人?她現在哪裡?可還無恙?”
那人搖搖頭,微一躬身,答道:“小人另有主人,并非大小姐扈從。”
說完這句,不再多言,轉身快步離去。
之前辦壽宴的那家下人一直緊緊盯着他,這時突然站起來,小跑過去,張開雙臂,做出虎抱的架勢,口中猛然大喝:“曹忠?曹兄弟,你還記得我嗎?你怎的來了京城?你家郎君可還安好?”
那人收住腳步,看了一回,也大笑起來,“張十八,是你?自高昌一役以後,你随你們家将軍回京,再沒回過西軍,這可十年沒見過了。”兩人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彼此捶打。
恒娘凝眉想,曹忠?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金吾衛出聲呵斥:“皇城門前,不得嘩鬧。”
張十八跟左右熟人交代幾句,拉着曹忠便往禦街外頭走,想是老友重逢,喜不自勝,急着找酒樓叙舊。
恒娘收回目光,低下頭,油紙包還熱着,撥開來,裡頭十來粒剝好的水煮鹌鹑卵,白嫩嫩,胖滾滾。
她聽了仲簡的建議,早上吃得很飽,本無食欲。想到這是阿蒙特地送來的,挑了兩三顆來吃。
平日裡她也偶爾會買雞子給她娘補身體。這小小的鹌鹑卵,卻是第一次吃。看着似是白水煮出,入口卻有鹹香味道,口齒回甘。
把剩下的重新包好,放進腰間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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