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還是不接?
鼓點時而停頓,一片靜寂,忽又暴風驟雨,如催命般響起。
胡儀向來自诩養氣功夫極好,卻被這鼓聲激得氣血逆湧,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黑油油的匾額,金燦燦的大字,恍似活了過來,咧開口子朝他嘶笑。
什麼蓄養尼姑,什麼爬灰醜聞,他全都不在乎。朝中攻讦向來無休無止,他但求問心無愧,哪裡會怕這些鬼蜮伎倆?
然而薛恒娘這四個字,字字屬實,全是美譽,卻似蓋在他臉上的一個巨大恥辱印戳,這輩子都洗不去了。
這番話,他身後的學正替他喊了出來:“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用這樣的下作手段,侮辱當世大儒——”
“住口。”
這一聲吼叫蒼老而悲壯,片刻之後,胡儀終于伸出手去,顫抖着扶住那匾額。
擡着匾額的娘子站得近,親眼看到他額頭上青筋一跳一跳,如雨後泥土松軟,無數春蚓蠕動。又被他目光中的悲意驚吓,手上一時忘了用力,那匾額正要落下地來,被仲簡出手,輕輕擡起。
常友蘭得知消息,帶着鳴臯書院學子匆匆趕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頓住腳步。
恒娘瞅了學正一眼,笑眯眯道:“學正老爺,你的詩書學得不太靈光呢,遠不如胡祭酒。這塊匾額,旨在頌揚祭酒謹守聖人之道。如果它是下作、是侮辱——”
收起笑容,聲音嚴厲起來,“那你們憑什麼評判世上的娘子?評判她們貞與不貞?順與不順?那遍天下的貞節牌坊,豈不是朝廷國家,對天下婦人的羞辱?國史上頭,無數的貞潔烈女,豈不是史官對這片土地上曾經生活過、正在生活着、未來将要降生的無數女子,無差别的、永恒的羞辱?”
“不用再說了。”胡儀擡手于胸,一寸一寸捏緊,指關節輕輕作響。他看着對面那個眼神裡藏着針,藏着火的女子,竭力維持着最後的莊嚴:“薛恒娘,我知道你的意思。這匾額,我收下了。借你金玉良言,今日正好教我太學諸子知道,禮之一字,并非獨獨施加于女子。天下之人,無論男女老少,隻要受了教化,都當依禮行事。夫之對妻,自當有個義字。”
正午時分,北風凜冽,冬日黯淡。諾大的太學大門口,人頭濟濟,竟無一人咳嗽出聲。
恒娘眼神一掃,瞧見衆人臉上不再有幸災樂禍的笑容,倒開始有些物傷其類的憤慨。
常友蘭低聲問自己的學生:“你們可有想法?”
有個素昔膽大的學生怒而作答:“山長,學生此後,必定多納妻妾,多遊花街,斷然不能讓這些女子用這種方式辱我。”
常友蘭瞪他一眼,見他雖然低頭,臉上仍有忿忿之色,知道他心中不服。搖搖頭,喃喃道:“胡祭酒今日受辱,想要換來的,是你們潔身自好,守禮而行。不是叫你們以此為由,反滋生悖亂心思。”
雖然口中教導學子,心中卻不免難過。看學生們的神色,隻怕并未聽進去分毫。
恒娘舉起手來,高聲喝道:“祭酒所言,你們這些君子,可都聽清楚了?師長所教,聖人之訓,你們敢不遵從?”
娘子們将她的話重複兩遍,聲威凜凜,語調剛烈,在北風中滿含肅殺之意。
顧瑀本想舉手應和,忽然發覺四周氛圍不對。衆人沉默看着前方,一張張臉上,竟不再如方才般嬉笑,嘴角緊抿,肌肉繃緊,甚至有人牙齒咬得格格響。
就好像,此刻站在前頭,衣襟微微顫抖的男子,不是别人,便是他們自己一般。
他左右看看,悄悄收回手來。
恒娘唇角噙着一絲冷笑,斷然揮手,厲聲喝道:“鼓樂何在?還不奏樂,為祭酒行嘉賀之禮?”
鼓樂伎人便似事前約好一般,她聲音一落,即刻吹打起來。這回卻不隻是随意敲打,竟有着個曲調,喜氣洋洋,熱鬧喧天,直似新人成親,揭蓋頭、喝喜酒,諸般花巧。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校草的小甜心 怪物與公主 白先生,求你消停點 裴府來了位小娘子 修真歸來我成了開山老祖 錯嫁前任小叔後我真香了 酒醒後,千億大佬騎電瓶車娶我 總裁的團寵小千金 守護我的祖國快穿 離婚後,我搶光了前夫的生意 被迫和前男友營業cp後我爆紅 都怪卡卡西太過帥氣 問仙[修真] 從病嬌男主身邊逃跑失敗後 瑤妹其實是野王 美食天王[無限] 綠茶大佬恐怖遊戲直播 渣了帝國元帥後我懷了崽 甜妻乖軟,禁欲總裁掐腰寵 穿成女主後被迫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