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靜悄悄的,趙素衣抱着裝滿桂花糖的盒子,再次走入醫館内。他問清楚王慧娘火化的時間,又拜托盧郎中:“能不能晚一陣再通知她的家人?”
盧郎中對王慧娘家中的情況也了解,她的父親前天才去世,一圈親人幾乎都染了病,隻剩下位母親。如果在此時将慧娘的死訊告知母親,這母親八成會活不下去。
“我明白。”盧郎中看着趙素衣,瞬間想起數年前留在漁陽救災的崔家一娘,她也有這樣一雙顔色溫柔的眼睛。他隻知趙素衣是官府中人,慨歎道,“小郎君,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像年輕時的皇後殿下。”
“有。”趙素衣沒挑明自己的身份。崔嫦死時,他年紀還太小,有很多事都是通過書本記載才知道的。
趙素衣知道阿娘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她出身地方豪富之家,卻不是女德女戒教養出來的閨閣淑女,天然地帶着一股倔強桀骜。甚至還在趙素衣四歲時,跟随趙柳遠征瀚海,将領土擴張至小海以北,把大燕的軍旗插到那片凍土之上。
果決與聰慧是世人對崔嫦的形容,以至于做雕像時,經常将她刻得英姿勃發。趙素衣每每看到這些雕像,總有種幻滅感。因為在趙素衣的印象裡,崔嫦總是溫柔和善的,說話聲都和她本人一樣纖細翩然,根本不像可以握住刀的樣子。
從某種程度上,趙燕燕同崔嫦很相似。
他忍不住問盧郎中:“皇後殿下她年輕時是什麼樣子?”
盧郎中蒼老的眸子亮了亮:“殿下她年輕時十分活潑,慧心巧思。當年漁陽鬧災,疫情擴散到整個燕郡。太祖起事,殿下與陛下留在這裡。當時城中大事都由陛下決斷,殿下則組織人四處走訪。誰家少糧食和藥,她就去送,有時候也會到醫館來幫忙。
“我當時看殿下年紀輕輕,就問她,‘娘子,你整日接觸病患,就不害怕嗎?’殿下笑着回答說,‘害怕。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老天爺讓我在這個世界裡走一遭,那我就不能白活一次。我心裡有個很大的夢想,希望以後的窮人都能看得起病,吃得飽飯,都有錢賺。若我死去,他們能好好的活在世間,就是我曾經來過的證明,也不虧。’”
盧郎中又道:“先前燕郡流行過一冊叫《燕國秘史》的話本,這書寫得很不好。燕郡疫情的事情片字未提,隻道皇後殿下散盡家财收買各路英雄豪傑,其實她離開漁陽的時候已經沒有錢了。”
《燕國秘史》的大名趙素衣也聽過,本朝第一禁書。隻是越禁越賣,屢禁不止,近兩年才從市面上消失。
此時,一個遮着大半張臉的醫女從他們面前經過。她步履匆匆,雙手端着碗熱氣騰騰的藥,蹙着眉,明顯被燙到了。
趙素衣看她眼熟:“是月娘吧?”
盧郎中點點頭:“是月娘,薛姥姥認養的女兒。薛姥姥身體不好,她跟我學過一陣子醫術,好照顧老人。月娘少時貪玩,遭了人販子。因為不聽話,才會被毒啞了喉嚨賣進南園。薛姥姥曾尋找過她的親生父母,隻是她父母早已搬家,不知去向。”
趙素衣想到月娘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看着她忙前忙後,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慚愧之情。他向盧郎中說:“以後有時間,我也會到醫館來幫幫忙。”
“對了。”趙素衣把桂花糖交給盧郎中,“這是王慧娘的母親讓我帶給她的,麻煩先生放在她身邊吧。”
盧郎中接過桂花糖答應下來,又打量趙素衣,老人家眼光毒辣,瞧出他像是那種被家裡嬌縱着長大的孩子。盧郎中怕趙素衣吃不了苦,勸道,“小郎君想來幫忙,我先道聲謝。隻是現在醫館裡的事務繁重,有時辛苦得連飯都吃不上”
盧郎中話說一半,趙素衣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打斷道:“讓我試試吧。”
盧郎中本來想拒絕,但少年執拗的語氣和眼神,瞬間令他想起已故去的皇後,忍不住問:“郎君,你叫什麼名字?”
趙素衣思考片刻,笑道:“馮三,我有空就會過來幫忙。”
他沒等盧郎中說話,借口有事,轉身走出了門。
趙素衣朝縣衙的方向走,路過南園,崔嫦曾經住過的地方。在初秋的風裡,他仿佛又聽到阿娘的溫雅嗓音:
“我心裡有個很大的夢想,希望以後的窮人都能看得起病,吃得飽飯,都有錢賺。若我死去,他們能好好的活在世間,就是我曾經來過的證明。”
趙素衣能夠想象到,當年他阿娘在說這番話時的模樣。她會露出如白雲般輕柔的笑容,一雙淺色的眼睛裡滿溢自信的光。
如果她還在世,這時候一定會到漁陽來。就算這片土地充滿了離别與頑疾,她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活下去的機會。
“阿娘。”趙素衣望着南園緊閉的大門,極小聲地叫了一聲。當然,他不會得到任何回答,也不會有誰推開門從南園裡走出來,喚他的乳名。
她已經死去十年。
趙素衣在門外默默立了片刻,選擇繼續向前。他剛回到縣衙,杜縣令便大步迎上來。他神情複雜,額頭上滿是汗水,慌道:“殿下,找到了!”
趙素衣一頭霧水:“找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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