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941年深秋的一天。上海,極司菲爾路76号。
早晨接近上班時間,幾個漂亮女子叽叽喳喳地談笑着走進大門,顯得與這座以殘酷陰冷而聲名遠揚的汪僞特工總部氣質不符。實際上,嚴格來說,她們并不隸屬于特工總部,而是來自于同在76号辦公的僞中央黨部社會福利部,大多都在文教組。這個部門的一把手是丁默邨,于是也并到了76号内辦公,如今雖然丁早被排擠出特工總部,但社會部卻留了下來,多多少少也參與76号的情報工作,雖然他們本來的職責是拉攏社會各界人士,促成他們投靠汪僞政府。
在她們之中,一位面色恬靜的女子顯得尤為引人注目。她身材高挑,穿了一身青色碎花旗袍,搭了一件白色開衫毛衣,長發挽成了一個低低的髻,臉上總是顯示着溫柔的微笑,也不多說話,靜靜地聽着别人在說,但依然掩飾不了獨有的氣質。許幼怡今年三十六歲,保養得很好,歲月在她的臉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連一條細紋都沒有。劉小姐總是說這是因為她不常開懷大笑,所以生不成皺紋。她聽了也不争辯,就笑一笑,仿佛證實了對方的話,倒更顯得溫婉可人。于是人人都當她與世無争,樂得少個攀比炫耀的對手。
她們穿過幽長的走廊,來到院子裡。沈小姐談起昨日新出的《良友畫報》:“哎,你們看了沒,封面的那套和服,太漂亮了,我想去做一套。”
孔小姐撇了撇嘴:“穿那玩意幹嘛呀,都不敢上街,否則被軍統當成日本人給辦了。”
呂小姐趕緊捂住她的嘴:“小聲點,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啊,你等下班再說不行?”
沈小姐神神秘秘地說:“你們不知道吧,聽說下周晴氣慶胤課長要辦宴會,就在這76号,說是要表彰李主任這段時間的清鄉工作做得好呢。到時候要是穿一件漂亮和服,肯定豔壓全場。”
呂小姐唯唯諾諾地陪笑着,說了幾句好話,畢竟沈小姐與财務主任葉吉卿——也是李主任的老婆——關系不錯,得罪不起。
孔小姐則翻了個白眼,很是不以為然。
但許幼怡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她們說的話,也沒參與讨論,而是将目光悠悠地看向遠處。在院子的另一側,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來回走動,眼神銳利,四處打量,一看就是警衛總隊的人,正履行内院的安保職責。
在那幾個保镖中,有一位裝束略有不同,衣着材質也更精緻高端些,一看就是他們當中的頭兒——竟是個女子,身材高瘦,比身邊的男子還要高出了半個頭,穿了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衫配了一條銀灰色領帶,長發編了一條又粗又長的麻花辮,戴了一頂黑色大沿禮帽,腰杆挺得筆直,顯得英姿勃發。她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一雙大眼睛正犀利地掃視着整個院子,嘴唇緊緊閉着,面色嚴肅得仿佛有人欠了她十根金條。嚴微今年三十歲,相比十年前的自己,臉上線條明顯銳利起來,也許是褪去了嬰兒肥,多了幾分隐忍堅毅,少了幾分倔強天真。
一個同樣穿着西裝的少年跑過來——他年齡尚小,那西裝太大,挂在身上晃蕩,顯得有些滑稽。他氣喘籲籲地,對嚴微說:“老大,今早的例行巡查已經完成了,沒有發現異常。”
嚴微冷着臉,将那少年肩上的一片落葉拂去,沉聲道:“小六,說過多少次了,辦事沉穩點,不要急。”
小六連連點頭,又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于是嚴微又問:“其他人呢?”
小六回答:“大強早上被吳老闆叫走了,好像是有什麼行動人手不夠。阿正和剛子還在後院,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嚴微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行了,你先去待着吧。有事叫你。”
小六走了以後,嚴微看向那幾個還在叽叽喳喳讨論八卦、衣服和化妝品的女子,深吸一口氣,向着她們的方向走過去。她的步子很大,走路的速度簡直可以用如風來形容,在經過許幼怡的時候,身體沒有轉動絲毫,面無表情,神色如常。而許幼怡也是如此,二人擦身而過,仿佛完全不認識一般。
“哎,那個女的,就是警衛總隊内務小隊的隊長吧?真夠厲害的,你說怎麼會讓一個女的當隊長?”呂小姐看嚴微走遠了,小聲地說。
“你不知道啊,她還在青幫的時候就跟了吳總隊長,那好像是民國二十六年,到現在也有四年多了。”劉小姐又是神神秘秘地說。
“啊?不是我想的那種‘跟’吧?”呂小姐的神色看起來很是八卦。
孔小姐一臉不耐煩:“你們真是不懂瞎說,她當年是跟着吳的老婆佘愛珍混的,你以為吳四寶願意天天帶着她在身邊啊?那是佘愛珍為了監視他、防止他拈花惹草而布下的棋。”
“真的假的?這話可不能亂說,诶,你還知道什麼,再多說幾句……”幾位小姐興奮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看來今日的無聊坐班時間又可以打發掉了。
許幼怡也露出了驚訝又八卦的微笑,仿佛她們評價嚴微的這些話與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隻是沒人看得出來,就在剛才與嚴微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兩個人的眼神交彙中,許幼怡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全部信息。
四人一邊聊着一邊進了辦公樓,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許幼怡突然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們先上去吧。”
然後她一個人走到洗手間最裡面的那個隔間,打開抽水馬桶的蓋子,果然看見蓋子背面粘了一個油紙卷成的小小的筒。她小心地取下來,放在随身的手包裡,然後将蓋子恢複如常,不動聲色地走出去,回到辦公室,若無其事地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一天,她沒有再見到嚴微。傍晚下班的時候,她同幾位小姐一起說說笑笑走出辦公樓,像往常一樣,遇見準時來收垃圾的清潔工。許幼怡随手向那清潔工的垃圾袋中丢了一個紙團,若無其事地繼續與女伴們談笑,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而那清潔工則悄悄地隔着垃圾袋捏緊了紙團落下的位置,好像什麼也沒發生,拖着垃圾袋繼續工作。
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平凡一天。
兩天後,特工總部的主任辦公室裡,傳來李士群的怒吼聲:“你說什麼?在茅山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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