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甩脫了身後那群江湖豪傑激烈的笑罵聲,在路邊食肆買了點吃食帶走,牽馬不疾不徐往城郊雁鳴湖方向走。
一直走到頭頂上絢爛的落霞散盡,青灰色流雲挾着風追逐起月光,夜深人靜的郊外樹林裡忽明忽暗,偶有草葉間響起微弱蟲鳴聲,也很快被馬蹄細碎的輕響淹沒,天與地都清寂。
他轉過臉,安靜地瞧着身邊默不作聲牽馬而行的人,幾乎生出一種錯覺。
從北境回來後她就變得很割裂,擡起眼沖着人笑的時候是股張揚跳脫的痞氣,垂眸不語的時候渾身都散發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孤絕與清寂感,同這山川大湖一般,可與他說話時,又是溫柔笃定的,同從前沒什麼不一樣……但就是讓他莫名暗暗心驚,朝夕相處六年多的人突然變得有些面目模糊和不可捉摸,以緻于他竟分不清她此時此刻與彼時彼刻究竟哪個才是最真實的,哪個又是面具。
她能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現出截然不同的一面,以波瀾不驚的态度和出人意料的方式将大小事情都擺平,甚至能近乎瘋狂地一刀劃開已結痂的傷疤,以刀尖将其勾畫成血色圖騰,渾不在意地給天下人看。
這股血呼啦的狠勁兒,就像深埋在骨血裡的,蟄伏二十年,而今破土。
他從心底裡承認小七确實變得更強大了,卻也不可避免地更會掩藏真實的自己了。這令他感到安心,也感到難過。
一時竟不知“長大”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薛靖七覺察到他的目光,那種孤獨的氣息刹那間就散了,神色柔和下來,回頭看他,他心頭一跳,為掩慌張,順勢問出了這一路來的困惑不解。
“小七,我們為何要一直牽馬緩行,策馬趕到湖邊再落腳歇息豈不是更省時間?”這一路走來的工夫,他已經狼吞虎咽了三個包子,酒足飯飽後又溜溜達達到現在,包子都消化幹淨了,可見她一直全神貫注地走路,不吃不喝不說話,神色卻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實在琢磨不出,忍了一路,終是問出口。
“那人輕功不好,策馬而行可就追丢了,我們得等等他。”薛靖七輕聲說罷,擡手在唇邊豎起食指,有些意味不明地淡然一笑。
楚中天聞言一驚,生生忍住回頭望的沖動,擺口型道:“什……有人跟蹤我們?!”
“鬧這麼一出,不就是想引我現身,将行蹤暴露出來,這樣該找上門的,就不至于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從我們出酒肆時,那些人應該就會行動了。”她聲音低得恍若歎息,耳根一動,登時警覺起來,倏地笑了,沖他使了個眼色,“來了。”
他會意,一點頭。
夜風吹拂,林葉簌簌作響,尾随者的腳步聲漸近,還伴随着氣喘籲籲的雜音,确實輕功不怎麼樣,更确切地說,仿佛不會輕動,連下盤都不怎麼穩,跟這一段路就累得不行,實在是……
“诶?人呐!”那漢子忽然驚疑出聲,繞着兩匹甩尾巴的駿馬走了一圈,抓耳撓腮,東張西望起來。
楚中天:“……”
這人怎麼有點憨厚過了頭。
薛靖七撥開樹枝,俯視着那濃眉大眼、寬口闊鼻,像頭蠻牛的憨厚漢子,微微蹙眉,尋思天宗的人那麼狡詐,為什麼派個送信的會這麼……氣質違和。
再向遠處眺望,似乎沒有其他可疑之人了。
那漢子在原地徘徊着,忽然頸側憑空多了把半出鞘的劍,身子一僵,脖頸頓時起了層雞皮疙瘩,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并無兵器,沒有惡意。
“來送信給我的?”身後人涼悠悠開口。
“對……你咋知道?!”漢子大吃一驚。
“你家主上也來長安了?”
漢子認真地咀嚼了一下“你家主上”四個字,而後耿直回答:“對啊!”
“他來做什麼?”
“呃……”漢子神色更古怪了,嘀咕道,“不知,許是來參加那什麼長安論劍吧!”
“和他同行的人,是否有一個女子?穿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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