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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1頁）
許衣微道：“陛下，可否容衣微向陛下提一個請求？”
“哦？”楚九柔聞言，掬笑自若的眼底好似忽然泛起了一頃波光，“有何請求，直陳何妨？”
“陛下，你方才那般問我，可是有意将這别苑賜予衣微嗎？”許衣微看着楚九柔毓雅俊秀，眉目深情地注視着自己，那眼底似泓溪跌宕的輕柔目光，抿笑嬌憨，怯怯含羞地嗫嚅道：“若是陛下确有此意，那陛下可否容許衣微，在這别苑裡再添一些熟悉景緻。”
“再添一些熟悉景緻嗎……”
“嗯，”許衣微擡眼望去，隻覺當初自己在芷國長大所見過的一花一樹，一景一物，都浮現在了自己眼前，恍惚惑目，缭亂于心，悲戚之下，使得已經身在錦國，投入了那個曾使得她失去所有，國破家亡的仇人懷中，且已漸漸迷惘沉淪的她，心緒一滞，不由一怔。
但既已到此境地，自芷國成軒帝以下所有武将文臣都已傾覆，或降，或亡，無有幸存。如今，那個曾經紛繁壯美，風華物盛，卻業已覆亡，片羽不再的芷國，隻剩下了她一個柔弱女子，背負着禍國亂世的罵名，受盡屈辱苟活于世的亡國妖女，面對着威震八方，君傲臣狂的整個錦國，她又能如何呢？
無可奈何，呓語凝噎，許衣微望着眼前這座錦國淩穹帝銘心刻骨專為自己而設的幽谧别苑，隻眼淚涔涔地莞爾笑道：“臣女希望以後臣女住在這别苑裡，可以留下一些可讓臣女追憶故國美好往昔的小景小緻。”
許衣微知道她的這個請求，無異于是在觸犯淩穹逆鱗，遂向淩穹帝凄迷一望，凝眸笑道：“不知，陛下能否相允？”
楚九柔初綻愠色，默然半晌，後又沉眉舒展，淡然一笑，低下頭去，脈脈含情地看着許衣微，雖是柔聲細語，款款深情，但細碎語聲卻如冰消雪融，悄悄瓦解般清冷婉轉地喃喃道：“衣微，你既要鄭答應你一個請求，那你又能不能也應允鄭一個請求？”
許衣微茫然詫異道：“臣女如今不過隻是陛下鞘中一物，除去顔色稍可，可令陛下心歡。茕茕一身上下，又還有何物事，值得陛下相求？”
許衣微一語說罷，楚九柔卻半晌無話，隻是眼眸裡似怒火燎燎地逼視着她，驟然在握住她臂膀的手掌上猛然使勁狠狠用力地将她攬在懷裡，仿佛過了很久，才緩緩翕動薄唇，凜冽笑語道：“衣微，你知道鄭第一次看到描繪你傾國容顔缥缈仙姿的畫像，第一次聽到描述你傾城麗質露華韻緻的詩詞，而對你心生傾慕，由衷愛戀，是在什麼時候嗎？”
許衣微此時看到楚九柔眼中似圖窮匕見一般毫無掩飾的猙獰眼神，思及自己豆蔻年華時，曾經心怡愛慕的那個儒雅将軍之死，及至後來她父皇、母後、皇兄以及她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好像故意隐瞞着她什麼很是重要的事。方才猝然驚覺，莫非緻使那位将軍莫名而死，以及後來導緻芷國旦夕而亡，累及她的父皇、母後與皇兄，還有芷國無數刍狗一般的無辜子民相競而死的罪魁禍首，便是她自己嗎？
亡國妖女，亡國妖女……
原來，我真得就是别人口中所詛咒的，罪惡滔天，十惡不赦的亡國妖女嗎？
原來，我才是緻使我最愛的芷國覆亡，君臣蒙禍，百姓流離的紅顔禍水嗎？
可是……
可是，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啊？
——我明明就什麼都沒有做過啊？
就連當初，父皇、皇兄邀請芷國那些風流不羁，才華橫溢的翰林學士，詩人詞人，畫師琴師為自己賦詩填詞，繪畫譜曲，自己不也是始終拒絕，最後惹得父皇生氣才勉強答應的嗎？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命運還是将我推向了如今身負亡國妖女的罵名，長恨千古，萬劫不複的深淵？
為什麼……
“記得，我第一次聽到描述你傾國傾城，不世容顔的句子，還是在四年前我與當時錦國有名的大才子陸衡，方君逸等人附庸曲水流觞，品評天下名士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不是東宮太子，更不是現在的淩穹帝，而隻是這京城裡皇室嫡親封号瑾璃，閉門謝客，默默無聞，研讀古今典籍，詩書兵法的小王爺。
尋常裡沒事的時候，就聚上三五好友一起吟風和月，把酒言歡。而那次，當我和陸衡，方君逸說到芷國有什麼風流韻事亦或逸事奇聞的時候，他倆都異口同聲故作神秘地告訴我，芷國最近多了位堪稱人間絕色的公主，而他倆說與我聽的，那兩句描述你的不世美貌，而使我為你憧憬不已的句子，便是芷國大才子花憶han為你而作的那首《天仙子·淩芷衣微夢傾城記》，我想那首詞你應該也還記得。”
許衣微此時恍若魂墜九霄一般若有所思地倚靠地楚九柔的懷裡，聽着他像是自我誇贊似得得意狷狂地向自己訴說，抑或是炫耀，他對自己向往傾慕并觊觎已久，處心積慮地想要将自己擄掠俘獲的那些經過。
如今，他終于如願以償了吧！可他又可曾想過，他這麼做，我會有多痛苦，多難過，多愧疚呢？
許衣微眉眼淺笑，似又心緒凄迷地想起了，當初那七日，父皇将她視若稀世珍寶，令她于雲遊苑裡娉婷獨處，托腮凝眸，或随興起舞，追花逐蝶，引來當時芷國無數名士，于隔苑池邊，駐足凝望，競相贊賞，賦詩填詞，譜曲作畫的绮夢情景，也不去看楚九柔此時是何模樣，便帶着淡淡憂傷愁緒，自顧自地莞爾笑道：“當時，應我父皇之邀請，踏遍萬水千山，前來雲遊苑，隻為一睹我驚世容顔的名士，也不知竟有多少，而他們在那七日裡，為我而作的詩詞歌賦，更是不知道竟有多少了。
但是，在那些為我而作的詩詞歌賦之中，唯有一詞，令我皇兄也為之傾倒不已。而那首令我皇兄也為之傾倒的詞，便即是你所說的那名名喚花憶han的詞人所作的《天仙子·淩芷衣微夢傾城記》。”
“哦，聽你說來，你皇兄倒是與我也有意趣相通之處。隻可惜——”
楚九柔言語興至，一時疏忽，忽然忘了，這會引起許衣微的傷心，與她對自己的埋怨，不禁趕緊反應過來，想要向衣微解釋，“衣微……，我……”
“你并沒有做錯什麼啊？又何必如此在意我呢。”許衣微望着眼前那仿佛盡有蒼綠的梧桐葉，幽幽一笑，不知道自己何時也能夠像這梧桐一樣，随風搖曳，悠然自得，“你之所以會征伐芷國，我想也不全然都是因為我吧？而且，就算你不來，誰又能保證其他的國家就不會來攻打我的芷國呢？所以，我不恨你，我隻恨，我的芷國為何這般紛繁美麗，卻又脆弱得如此不堪一擊。”
楚九柔似乎不甚願意與許衣微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便又接着方才他說到的那首《天仙子·淩芷衣微夢傾城記》，笑着說道：“當時，我聽他們說芷國竟然有這麼一位傾國傾城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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