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缸雨水。
張天意也不瞧他,盤膝坐下,閉目調息。樂之揚屏住呼吸,輕手輕腳,正要溜出大門,不想膝彎裡一痛,左腿忽地失去知覺。他跪倒在地,回頭看去,隻見指甲大小一塊幹土,擊中了他膝後的要穴。
張天意坐在那兒,臉色蠟黃透青,衣衫慘白如紙,兩眼似閉非閉,面上似笑非笑,那一股子詭谲勁兒,直追城隍廟裡的無常老鬼。樂之揚不敢妄動,半蹲半跪,大汗淋漓,這跪地等死的感受,真比任何刑罰還要難受。
這麼一坐一跪,相持了一炷香的工夫,樂之揚見他不動,膽子又大了起來,雙手着地,正想爬出,忽聽身後笑道:“小畜生,你若能爬出大門,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樂之揚回頭看去,張天意張開兩眼,沖他龇牙冷笑。樂之揚無可奈何,隻好坐回地上。
張天意看了看屋頂,忽地說道:“小畜生,我這一身傷勢,全是拜你所賜,你可知罪嗎?”
樂之揚定一定神,勉強笑道:“張先生福大命大,小小一點兒傷算什麼?”張天意掃他一眼,冷笑道:“怎麼,你怕了?”樂之揚笑道:“怕也說不上,張先生是東島的大高手,我是秦淮河的小混混。你殺了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反倒是髒了你的貴手,辱沒了你的身份。如果不殺我呢,我一定到處給你宣揚,說你心胸廣大、慈悲為懷!”
張天意見他死到臨頭,還敢胡扯歪論,不由笑道:“小畜生,你可打錯算盤了,慈悲為懷四字,跟張某人從來無緣!”樂之揚把心一橫,大聲說道:“既然這樣,要殺便殺,又何必多話?”
張天意冷哼一聲,暗想這小子三番五次地欺騙自己,若不将他一寸寸剮了,實在難消心頭之恨。不過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先哄一哄他,辦完了那件事,再來尋他的晦氣。想到這兒,他笑道:“小畜生,我有一件事,你辦得好,我饒你不死,連你體内的神針一并取出。辦得不好,哼,你自己明白!”
樂之揚本當必死,忽見一線生機,便笑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張天意沉吟一下,取出靈道石魚。他和石魚曠别多年,此時捧在手裡,不由心懷激蕩,連連咳嗽,熱血咕嘟嘟湧了上來。他不願示弱于人,強自咽下血水,澀聲說道,“這魚鱗上寫的真是樂譜嗎?”樂之揚道:“似乎是的!”張天意怒道:“什麼叫似乎?”
“龜茲漢譜我也沒見過。”樂之揚邊想邊說,“非得把石魚上的文字譯成中華正音,吹奏一遍,才能确定。”
張天意盯着樂之揚,心中不勝狐疑:“這小子詭谲多詐,明說是翻譯樂譜,難保不是拖延時間?秋濤被我擺脫,一定臉上無光,這當兒必然到處搜尋。方才比鬥腳力,我已盡力而為,而今重傷無力,如果和她遇上,不但性命不保,石魚也會落在她手裡……”他想來想去,心中十分矛盾。樂之揚見他臉色變幻,也是心驚肉跳,唯恐他念頭一轉,改變了主意。
張天意想了一會兒,忽道:“好,小畜生,你來翻譯樂譜,限你一刻鐘譯完,超過一分鐘剁一根指頭,剁完雙手,再是雙腳,手腳剁完,再取你的腦袋!”樂之揚臉色發白,強笑道:“你怎麼計算時辰?”
張天意“哼”了一聲,取出一隻小小的水晶沙漏,說道:“沙子流盡是半刻鐘!”樂之揚忍不住叫嚷,“沙子流快了呢?”張天意冷冷道:“算你倒黴!”樂之揚嘟囔道:“這不公平……”張天意怒哼一聲,一手丢出石魚,一手轉過沙漏,金色的沙粒如飛下落。
樂之揚吓了一跳,慌忙抓起石魚,極力辨認上面的文字。他記性過人,曲調過耳能吹,樂譜過目不忘,龜茲漢譜盡管别扭,朱微說了一遍,他已銘記在心。龜茲七調對應中華宮商七調,翻譯并不困難,難的是石魚不似紙張,上下左右一目了然,魚身上滿是文字,從何處開始,倒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看了一會兒,樂之揚的目光落在兩隻魚眼上面,心想,石魚有頭有尾,靈道人刻寫樂譜,也必然是先頭後尾,魚頭上除了魚眼,别處并無文字,那麼這樂譜的第一個字符,應該是從魚眼開始。隻不過,魚有兩隻眼睛,是從左眼開始,還是從右眼開始,左眼刻了一個“沙”字,應是“沙識”的首字,右眼刻着一個“雞”字,應是“雞識”的首字。二者之中,必選其一。
樂之揚額上見汗,擡頭看去,短短工夫,沙子流逝了四分之一,可是他還沒有翻譯出一個字。那沙粒去勢如箭,箭箭射在他的心上。樂之揚定了定神,忽又有了主意:暫且不管左眼右眼,先将左面的樂譜譯出,再譯右面的樂譜,而後拼接起來,看哪個更為流暢優美。
歲即取下空碧,在地上譯出中華正音。石魚上鱗甲緊密,文字甚多,可是一通百通,樂之揚譯出左眼樂譜,沙漏才過一半,譯出右眼樂譜,沙子尚未流盡。樂之揚松了一口氣,心中默審曲調,但覺無論是“沙識”為首,還是“雞識”為先,這首曲調都不太對頭,若以“沙識”為首,不過節奏古怪,但以“雞識”為先,銜接之處根本不通。若以譜曲者的水準而論,前者不過品味奇怪,後者根本是亂譜一氣,完全不合音樂的樂理。
正猶豫,張天意忽道:“時間到了!”樂之揚應聲跳起,叫道:“我譯出來了!”張天意眯眼瞧他,冷冷說道:“好哇,吹來聽聽!”
樂之揚的心子突突亂跳,掃了一眼地上的譜子,長吸一口氣,先以“沙識”為首,吹起那一支曲子。
曲子十分難吹,好幾處的調子忽松忽緊,重複萬端,樂之揚一口氣無法吹盡,連換了幾次氣,方才斷斷續續地吹完。更有的地方十分别扭,一不留神,宮調吹成了變宮,徵調吹成了變徵。樂之揚吹出這樣的曲子,真是又羞又慚,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一邊吹,一邊偷看張天意的臉色。那人端然靜坐,臉色陰沉難看。等到樂之揚吹完,張天意沉默半晌,忽地問道:“完了麼?”樂之揚道:“完了!”
“放屁!”張天意龇牙冷笑,“這是什麼破曲子?又難聽,又沒用,要麼你翻譯錯了,要麼又在撒謊騙人。哼,乖乖把手伸過來,我先剁光你的手指!”
樂之揚苦着臉道:“剁光了手指,就吹不了笛了。”張天意見他還敢讨價還價,心裡怒氣更盛:“那又怎樣?我叫三聲,你不過來,我自己來取!”
樂之揚心生絕望,暗暗問候了一遍靈道人的列祖列宗,嘴裡說道:“張先生别急,這曲子有兩種吹法,方才是第一種,下面是第二種……”
張天意怒道:“少放屁,過來受刑……”樂之揚歎道:“張先生,一支曲子又花不了多少工夫,唉,這支曲子再沒用,你砍我腦袋好了!”
張天意見他自信滿滿,心裡暗暗生疑:這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莫非剛才故意藏私?如他所說,砍掉十指,再也無法吹笛,故而不妨聽一聽,看他還耍什麼把戲。想到這兒,冷冷說道:“也罷,這一次再不行,我要你的命!”
樂之揚掌心冒汗,心中全無自信,下一支曲子比前一支更壞,不過吹上一遍,總能拖延一會兒時間,但願上天庇佑,小公主和老太婆及時趕來。
他咬了咬牙,橫起笛子,本想胡亂吹上一曲,但想如果按譜吹來,萬不得已,還可讓張天意逐字對照,以示沒有作假,如果亂吹一氣,那時可就百口莫辯了。
無奈之下,隻好按譜吹奏。前後兩支曲子大部相同,隻是後半支曲子放到了前面,順序一變,調子銜接均起變化,高調變成了低調,低調一升為高調,似有某種力量将笛聲死死困住,叫人無法随心所欲。樂之揚笛技不凡,可也吹得面紅耳赤,把吃奶的力氣也使了出來。
張天意聽得連連皺眉,一團怒氣在胸中激蕩,暗暗緊握劍柄,隻等樂之揚吹完,就給他來個一劍穿心。
曲子吹到一半,張天意忽覺心中煩惡,渾身氣血受了笛聲的牽引,縱橫亂竄,不受駕馭。他吃了一驚,慌忙運功壓住血氣,正要喝令罷吹,廟中忽地響起了嗡嗡之聲。張天意掉頭四顧,不見有人,凝神細聽,卻發現那聲音來自石魚。
張天意心生狂喜:不出所料,石魚中果然暗藏玄機,開啟玄機的鑰匙正是石魚上的樂譜。意想至此,他放棄了打斷樂之揚的念頭。可那笛聲潮水一般灌入耳朵,直叫他血氣翻騰,之前所受的内傷均被一一勾起,五髒六腑劇痛,如在油鍋裡煎熬。
這感覺不勝古怪,張天意左右為難,一方面害怕打斷笛聲,破解不了石魚之謎,但若任由笛聲吹響,又勢必讓他氣血大亂、傷上加傷。可是,靈道人的武功太大,張天意苦練多年,武功放在東島,不過一二流之間,想要再進一步,竟是難如登天,若能得到靈道武學,沒準兒可以突破桎梏,達到一個全新境界。
嗡鳴聲越來越急,石魚應和笛聲,一會兒原地打轉,一會兒搖頭擺尾。張天意來不及歡喜,但覺笛聲越吹越高,仿佛一把刀子,在“手少陰心經”内反複剜動。張天意眼冒金星、喉頭發甜,情知耽擱下去必定不可收拾,正想發令喝止,可一張嘴,忽地發現出不了聲,想要動手,卻連一根手指也擡不起來。
曲子吹到了尾聲,石魚的變化樂之揚全都看在眼裡,心中詫異之餘,又覺無比焦急。他口中吹着曲子,目光不時掃向廟門,廟外綠樹成蔭、天光正好,可是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樂之揚心裡明白,石魚之謎一破,自己再無用處。想到這兒,轉眼瞥去,隻見張天意兩眼閉合,臉上透出一股黑氣,一股血水沿着口角滲出,順着下颌流入衣襟。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封影帝,我們分手吧 我也不想嫁,可他寵我太多啦 王牌少女太低調 478596 傅醫生,丫頭我放你離開 我被校草大人套路了 偏執大佬的小青梅她超甜 684351 貼貼!偏執大叔的小甜妻又撩又黏 545132 末世穿女尊:我靠空間種田養夫郎 虔誠愛你 快穿我家宿主有點佛 南城有葉,北城有淩 十裡慕雲煙 重生嬌軟美人成了小公爺的白月光 我又嫁了偏執大佬 我是真理追尋者 嬌妻萌寶:陰郁總裁隻粘我 我,玄門大佬!穿七零被糙漢寵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