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小說

第一百五十一章靖難之役四（第1頁）

“你若才疏學淺，為兄就是草包了。”燕王哈哈大笑，甯王卻是汗流浃背，張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道衍使一個眼色，侍從取來紙筆，攤在桌上。燕王拍一拍桌案，笑道：“十七，出師不可無名，征伐不可無道。你文采俊雅，替我寫一道檄文，清君側，靖國難，好好罵一罵那些奸臣賊子，黃子澄、齊泰、梅殷、卓敬、李景隆、耿炳文、郭英…一個都不能少，至于咱們那個皇帝侄兒，昏庸無道、識人不明、變更祖制、辜負先帝，也要一條一條地說明白！”

“這、這…”甯王面無血色，身子發抖，“小弟剛剛上表請罪，如今又寫檄文，傳了出去，豈非颠三倒四、反複無常。倘若世人以小弟為無信之輩，所寫的檄文恐怕也難以服衆。”

燕王眯起雙眼，盯着甯王，那目光似在他骨頭上刮過。甯王哆哆嗦嗦，低下頭去，不敢與兄長四目相對。忽聽朱

棣笑道：“這麼說，你是不想颠三倒四、反複無常了？”

“我、我…”甯王咽一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以前的事，一筆勾銷。”燕王伸出食指，用力敲一敲紙張，“這道檄文，你非寫不可，不但要寫，還得辛辣狠毒。皇帝侄兒看了，須得暴跳如雷才好。你若不寫，就是首鼠兩端，等我一落下風，立馬打算投奔朝廷。與其如此，你現在就走，豈不更好？”

燕王打了手勢，呼啦，侍衛扯開簾帷，狂風呼嘯而入，吹得甯王滿臉冰雪，蜷成一團，恨不得縮進地裡。他心裡明白，燕王如此逼迫，乃是要斬斷他的退路，檄文就是投名狀，一旦寫了，唯有緊跟燕王、至死方休。

甯王心中絕望，暗歎一口氣，轉身坐下，拎起毛筆。燕王笑笑，一揮手，侍衛又将簾帷放下。

甯王筆走龍蛇，寫了兩刻工夫，方才放下筆來。燕王取過草稿，看了一遍，笑道：“不愧是十七弟，滿腹錦繡，倚馬可待，看了這道檄文，皇帝侄兒一定氣個半死。哈，

譽清之後，加蓋甯王印玺，即日送往京城。”

甯王面如死灰，低頭稱是，忽聽燕王又道：“十七，我知道你心裡大不服氣。”

甯王吓了一跳，忙道：“不敢，不敢…”

“敢不敢另說！”燕王笑了笑，“十七你也知道，四哥我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若要刷花槍，四哥我奉陪到底。”

甯王肝膽俱裂，噗通跪倒，磕頭連連：“小弟不敢，小弟不敢、不敢…”

燕王冷笑出門，甯王兀自磕頭，好半晌才停了下來，趴在地上，無聲抽泣。

忽而簾帷掀起，寒風掃地，一個聲音怯生生叫道：“王爺…”

甯王抹淚擡頭，忽見甯王妃拉着世子站在門前，朱微懷抱次子，注目望來。

甯王見了她，心尖兒上騰起一股火苗，猛地跳将起來，一把奪過兒子，劈頭喝道：“你來幹嗎？”

“我、我…”朱微望着兄長，不知所措。

“你還有臉來見我！”甯王多日來積下的憤懑、委屈一股腦兒迸發出來，咬牙切齒，惡狠狠盯着妹子，“你假惺惺的裝什麼好人？若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田地？我瞎了眼，蒙了心，為了你引狼入室，丢了大好基業，鬧得死不死、活不活，成了叛王逆黨，毀了一世清名，将來抄家滅族，全都拜你所賜…”

一字一句，都如尖刀刺在朱微心頭，她淚湧雙目，眼前一片模糊，顫聲道：“哥哥，你、你誤會了…”

“誤會！”甯王不依不饒，恨意更深，“你鬧來鬧去，不就是為了嫁給姓樂的小賊麼？燕王許你嫁他，你就奸戀情熱、枉顧孝義，不惜陷害胞兄，将我一門老小置于絕境。當初有人說你死了，我還為你傷心難過，如今看來，你真是死了才好，滾…”甯王一指帳外，聲色俱厲，“兄妹

之情，一刀兩斷，我甯王朱權，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朱微頭暈目眩，胸口如壓巨石，簡直喘不過氣來。她想要辯駁，可又不知從何說起來，遊目看向四周，甯王妃噤若寒蟬，世子緊攥母親衣角，惡狠狠瞪着姑母，眼中竟也大有恨意。

“他也恨我？”朱微傷心迷茫，不知所措，踉踉跄跄地出了營帳，迎着風雪飛快奔跑。她想哭，偏又哭不出來，想要沖天大叫，嗓子裡卻似堵了什麼，胸中波翻浪湧，悲恸、委屈牽扯交織，呼不出，咽不下，宛如驚濤駭浪，直要将她揉得粉碎。

一匹無主戰馬擋住去路，朱微翻身跳上，疾馳狂奔，不顧士卒喊叫，一陣風沖出營門，闖入風雪彌漫的曠野。

風刀雪劍撲面而來，肌膚如割，冷徹肌骨。朱微不管不顧，漫無目的，隻想逃得越遠越好。

不知過了多久，坐下馬匹困倦，緩慢下來。朱微立馬荒野，遊目四顧，飛雪漫天，不見歸路。回想甯王的絕情話

語，她的心撕裂一般痛苦，伏在馬頸之上，渾身乏力，不想動彈，心想：“也不知凍死是什麼滋味？我若死在這兒，世上的人都不會知道，樂之揚呢？他也不會知道…”想到樂之揚，酸甜苦熱湧上心間，朱微淚水奪眶而出，滴在馬鬃之上，很快凍結成冰。

忽聽有人高叫：“公主殿下！”

朱微吃了一驚，不想無人曠野，竟也有人追來，回頭望去，一騎人馬飛奔而來，騎士頭戴蓑笠，身披鶴氅，風雪之中看不清他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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