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阿哥胤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床邊守着眼眶紅紅的貼身太監,腳邊跪着兩個太醫學徒,其中一個眼皮都打起架了,身形卻紋絲不動。
正對床的榻上,四仰八叉躺着他九哥,鼾聲震天。而八哥單手支着頭,倚靠在榻桌上,君子小憩,不堕文雅。
桌上放了五個玻璃藥瓶,裡面滿滿的藥丸。還有些多餘的小藥丸沒瓶子裝,就堆在牛皮紙上。
外頭的不算暗,但也沒有陽光照進來,該是個多雲或者陰雨的天氣。
十一阿哥愣了片刻,才發覺胸口那中瀕死的疼痛已經消失了。漫長的混沌的窒息仿佛隻是一個夢,如果不是他的手腳輕飄飄的使不上力,他真要以為自己隻是做了個噩夢了。
“阿哥醒了!”貼身太監第一個注意到,喊将出來。屋裡屋外頓時熱鬧了,太醫進來圍着他,又是摸脈又是聽心音又是看舌苔,幾個老年人中年人商量了半天,才宣布十一阿哥已經保住了性命。
“但仍要好好養着。”
喧鬧的聲音将八貝勒吵醒了,他維持着單手扶頭的樣子,困倦的眼睛隻開到平日的一半,仿佛兩片春日裡的柳葉。九阿哥沒醒,依舊在榻上攤成一個大字,但呼噜聲被人聲蓋了過去。
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搓藥丸子熬到了幾點。
十一阿哥有些怔忪。
九哥和八哥經常在一起。夏天他站在樹蔭底下看書,九哥和八哥在校場上騎馬,兩匹寶駒争先恐後地從他面前奔過去。他還在尚書房角落裡抄書的時候,九哥和八哥就已經在朝上辦差了,偶爾他們去隔壁與皇阿瑪對答,說着他聽不懂的詞彙和道理,眼裡閃着他看不懂的光。
别說是兄弟了,都不像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
哥哥們負擔着責任和使命,被皇阿瑪寄予厚望,而對他,從來都隻是要求他活着罷了。
不是不嫉妒的,隻是連嫉妒都好像沒什麼用。
“胤禌!”宜妃以一中與她身份不符的敏捷跑過來,一把将快要成年的兒子摟進懷裡。“你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是額娘啊。”
“額娘。”十一阿哥說,他剛剛被貼身太監喂了溫水,聲音并沒有長久昏迷後的嘶啞。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掙開母親的懷抱,目光朝對面的窗下的榻上望去。“八哥……”
“對對對,這次要多謝你八哥。”宜妃松開懷抱,改成輕拍小兒子的肩膀,“是你八哥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多謝八哥。”
定貝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醒了就好。藥丸給你改了方子,還是要定時吃,一日一丸,有什麼不對及時找我,性命攸關的事情客氣不得,跟太醫院說也使得,我把藥方也給你留一份。”他說得有些絮叨,其實内容全是公事公辦。
“九哥也給我搓藥丸子了?”十一阿哥突然問,“九哥懂醫術嗎?”
可能是聽到弟弟喊他了,九阿哥胤禟突然一骨碌坐起,迷迷糊糊地張望:“誰叫爺?”等了兩秒沒人回答他,他又嘩啦躺回去,鼾聲重現。
八貝勒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回答十一阿哥:“藥都是我熬的,小九幫忙搓了丸子罷了。”
“哦。”十一阿哥沒再說什麼,從太監手裡接過今日份的藥丸,就着水吞了。
又等了一個時辰,确定了十一阿哥情況穩定,八貝勒才起身告辭。剛好這時五貝勒胤祺得了消息進宮,替了八、九照看弟弟的班,今晚會在阿哥所過夜。
康熙昨晚九點左右就回乾清宮去了。宜妃倒是想熬夜守着兒子,但宮規不允許,她隻得在宮門落鎖前走,今早又匆匆趕來。因心裡有愧疚,對昨晚熬夜守着小十一搓藥丸的老八老九格外和顔悅色。
往常若是九阿哥睡成這麼個“大”字,早被額娘敲腦殼了,今天宜妃不光放任他睡去,還給他蓋了床鴨絨暖被。
至于八貝勒這邊,宜妃親自送他到阿哥所門口,千恩萬謝的,還有一個大大的紅包。
“宜額娘見外了。”八阿哥收起剛才在十一阿哥面前那中淺淺的溫和笑容,“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就算是憂心小兒子,沒有心思打扮,宜妃的頭上依舊是金燦燦的好幾根,大約是她随手從首飾盒中取出來簪子插頭上,都是如此富貴華麗的色調。不過一向得寵的宜妃娘娘在被小輩推拒了謝禮之後,卻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是宜額娘莽撞了,那改日往府上送禮可好?”她強笑着說。
八貝勒轉身,看着她強端着鎮定的模樣有些不忍。曾幾何時,他也是仰着頭看宜妃的,那時候,宮裡的母妃們像山一樣,什麼危險都能撕碎。
“宜額娘,十一經了這一遭,雖然救了回來,但壽數上會有損傷。以後這般昏厥的情況,恐怕還會有,你派幾個信得過的下人,來我這裡學急救的法子吧。”
宜妃裹着金紅色旗袍的身體晃了晃。“壽數上有損傷,是活到多大呢?”她慘白着臉問,問完還強行動了動嘴角,這次是連一個難看的笑都扯不出來了,全是緊張。
“按時吃藥,沒有意外,能到三十。”但這宮裡,又怎麼可能一次意外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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