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活着,她是你的。或者我死了,她還是你的。”
女人更有些驚訝了,不過不是因為少年的答案,而是因為他的聲音。她的語氣柔和了一些,問:“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
少年每說一句話前都會沉默片刻。他需要控制住身體的顫抖,才能使聲音保持平穩。
女人露出一絲微笑:“好吧,蘇。我的全名是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絲。這個女孩我帶走了,你現在還保護不了她,隻有在我這裡,她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天賦。記住我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足夠強大了,可以來找我。好了,現在,給我看看你的臉。”
她身體前傾,用左手食指長長的指甲将少年的下颌挑起,兩張臉相距不到十公分,她呼吸中的神秘香氣甚至完全籠罩了他的臉。然後,她又用兩根指甲将少年臉上纏滿的繃帶慢慢拉了下來。這些繃帶看上去非常的髒,卻奇怪的沒有任何異味。
黑紅指甲的尖鋒緩緩在他的皮膚上滑過。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低着頭,目光隻看着自己皮鞋的鞋尖。衛士們全都轉過身去,背對着這邊,手中的武器則指向了圍觀着的人群。那些黝黑的槍口讓約克斯頓的鎮民們也變得聰明了些,知道光是低下頭還不夠,還必須轉過身,才有可能活下去。
在極端寂靜之中,對時間的感覺便成了問題。似乎隻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許久。
不知何時安吉莉娜已将少年的繃帶重新拉了上去,掩口笑道:“我很期待你來找我的那一天哦!”
說完,安吉莉娜便拉着女孩向馬車走去,在她身後,那清脆、高亢、肆無忌憚而且暧昧的笑聲不住抖落在紅得象血一樣的地毯上。
女孩并沒有哭,也沒有絲毫抗拒的動作,隻是一路頻頻回頭張望着,直到馬車的車門将她深藍色的雙眼擋住。
馬車車窗上,安吉莉娜忽然掀開車簾,露出半邊充滿古典美的面容,向少年道:“在這個時代,最艱難的事,就是有尊嚴地活着。希望你沒有選擇這條最糟的路。”
直到四駕馬車完全駛離了約克斯頓,少年才慢慢擡起低垂的頭。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拉娜克希斯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也不知道對于這個時代來說,血腥議會的蜘蛛女皇意味着什麼。,!
能夠強烈傳染,而且無藥可治的病,這些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腐爛。許多人都在暗中猜測,在那些布條下面,究竟已經爛成了什麼樣子,并且打賭他還能活多少天。然而當最大膽的賭徒設下的期限也過了之後,就有四個膽子足夠大,而且足夠無知的菜鳥在黑夜中尾随着男孩遠去。有三個人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回來的那一個則是跟丢了男孩的行蹤。第二天一大早,流民們便發現那個人被高高吊在老漢斯屋外的木杆上,那穿黑西裝的保镖用那杆雙發霰彈槍足足朝他轟了十發,他仍未斷氣。在如何折磨人方面,黑西裝顯然頗有天分。
從此之後,流民中的老鳥都知道千萬不要打那個男孩的主意。
三年過去了。
男孩挖出的礦石已經是最初的四倍,但需要換的食物也不斷增多,所以他從來沒有積蓄。老漢斯面上的皺紋更加深了些,瘸子彼特珍藏的那本83年版花花公子的頁數也從十五頁變成了十一頁。
在第五年上,礦坑中能挖出的礦石越來越少,荒野上樸素的幸福也就到了盡頭。
在一個黃昏,當他再一次從瘸子彼特那裡領到了食物和水後,老漢斯叫住了他。當初的男孩,如今的少年跟着老漢斯進了鐵屋。屋子裡堆滿了雜物,但是裡面有一張床,一張真正的、有被褥有枕頭的床。這樣的一張床足夠将老漢斯與所有人區分開來。少年并沒有向床多看一眼,而是一直看着牆壁上挂着的一幅手繪地圖。地圖畫得十分粗糙,上面仍留有大片空白,還有一些地方則用紅筆标上了醒目的危險字樣。
“我們在這裡。”老漢斯向地圖一指,然後手指一路向西,一直指到标注着猩紅危險字樣的圓圈才停下來,接着說:“這片地方是噴火蟻的巢穴。這些一米多長的家夥十分難纏,它們不會真的噴火,可是也要格外小心它們噴出的酸液,被沾上了比火燒還要糟糕。最讨厭的地方則是這些家夥從來都是成群出動。不過它們身上也有好東西,它們的前爪比鋼鐵還要硬,可是份量卻輕了一半,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可以賣得出去,價錢還算不錯,因為沒幾個人敢去獵殺噴火蟻。它們的後腿中間,有一小塊肉沒有輻射,也沒有毒素,就是份量實在太少了些。”
少年安靜地望着地圖,似乎要将上面的一筆一劃都刻在心裡。那惟一露在外面的眼睛色作深碧,瞳孔周圍又隐隐透着些灰紋,晶瑩剔透,如同一塊最上等的翡翠。這麼多年來,老漢斯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眼睛。
老漢斯清了清嗓子,又向噴火蟻巢穴南端指了指,那裡隻有個w,不知道代表着什麼。
“這裡有個山洞,洞裡有個污水潭,那裡有隻變異過的大水蛭。如果你用自己的血喂它,它就會排出體内多餘的水。這水隻含輕微的輻射,沒有多少,勉強夠一個五歲孩子的份量。”
“噴火蟻的巢穴離這裡大概有一百多公裡,你可能得走上幾天。明天這個礦場就要關門了,你也不用過來了。”老漢斯揮了揮手,少年就安靜地離開了鐵屋。臨出門之前,少年望向老漢斯,輕輕地道了聲謝謝。
少年的聲音輕柔如風,又有種神秘的磁性。若是放在以前的時代,或許有成為超級巨星的潛質。
第二清晨,陽光将遊蕩的腐狼趕回了巢穴,但也帶來了呼嘯而過的狂風和拳頭大小的砂石。從礦場向西,是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漠,火紅的岩石被風砂吹削成一根根樹立的千瘡百孔的石柱。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幾株低矮、遍布銳刺,枝葉中都含有劇毒的沙荊。岩蠍和巨腹黑蜂都是緻命的威脅,然而最大的危險則是沒有水,哪怕是充滿了輻射的污水也沒有。
當岩蠍都藏在岩石縫裡躲避陽光的時候,少年出現在戈壁邊緣。他用黑色的氈毯裹緊了全身,纏滿繃帶的手裡牽着個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同樣披着條黑色毛毯。
在岩蠍的複眼中,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手牽着手,慢慢向戈壁深處走去。忽然一陣狂風吹過,将小孩頭上的毛毯掀開,便有一片蒼灰色如絲緞般的長發灑出,在陽光的映射下,揮灑出千萬點炫目的光輝。
少年停了腳步,細心地将她的長發攏好,重新給她遮上毛毯,然後再牽起她的手,繼續向戈壁深處穿行。
這樣走了整整一周,他們終于找到了老漢斯說的山洞,也發現了那隻變異水蛭。少年将女孩在洞中安置好,便在夜色下,獨自向噴火蟻的巢穴行去。
直至第三天的黃昏,少年才掙紮着回來。小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洞口等他歸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個晚上,小女孩皺着眉頭,用雪白的小牙全力撕咬着青白色韌得象塊橡皮的噴火蟻肉。蟻肉又韌又腥,她卻努力将每塊肉都嚼細,吞下,就連手指上沾着的汁液也舔得幹幹淨淨。
洞穴深處,少年則隐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清理着身上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傷口。
吸飽鮮血的變異水蛭則懶洋洋的爬出瓷碗,無聲無息地滑入閃動着粼粼碧光的污水潭,潛入潭水深處,在瓷碗中留下了半碗清水。
少年去一次噴火蟻的巢穴,需要三天。于是少年、女孩和水蛭的生活,便以三天為一個輪回,周而複始地重複着。
三年後,水蛭死了。
不管有什麼變化,太陽永遠都會升起。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懷了重生的反派崽崽[快穿] 三個反派大佬的小貓咪 末日蟑螂 和霸總離婚後我暴富了 權傾天下的太後重生了 以海王之名[基建] 韶光豔(嫁三叔) 武氏春秋錄 在星星降臨之前 穿成假千金後我親爸暴富了 幕後台前 分手就得回去繼承億萬家産 這個男人明明很強卻被要求嫁人 唯我獨尊 萬界神帝 冰火魔廚 心火燎緣 飼養反派魔尊後[穿書] 七零福運小團子 球場狂徒